第3章 王兄臣之(1 / 2)

楊葉牂牂東倚樓,靜女洛水弄箜篌。

鴻雁含珠落滄海,溯昭五傑皆風流。

身披星鬥花滿袖,一日品盡月都酒。

故人相去萬餘裏,新客還來過九洲。

——西澗《溯昭辭》

瞧瞧上麵這首詩,可是出自我們先王之手,寫的正是鴻雁變法後,我大溯昭的繁華盛景。我以小王姬洛薇的名號發誓,我大溯昭位處極仙之地,真是塊風水寶地,也是諸多妖啊人啊神獸啊心中的聖地。至於為何會發生今日之事,我也未能琢磨清楚。而作為溯昭的王室貴族,本小王姬若想要講自己的故事,原應展現異族對我們俯首稱臣的畫麵,或是夫子對我錦心繡口的文章連連稱好的畫麵,或是我施展縱水術像花妖一樣在空中旋轉的畫麵……但春恨十常□□,人難萬事如意。本小王姬故事的開端,卻是始於一個悲催的夜晚。這個悲催的夜晚,發生了件悲催的事:我們大溯昭氏,被仙侵略了。

沒錯,我說的仙,就是天上飛的那種仙。

寒冬臘月,北風卷地,滿城飛雪,洛水於極寒中凝為一川煙冰。此夜,母親正在教王姐刺繡,小老虎趴在我腿上,我跪在父王身邊為他捶腿。忽有士兵來報,說滄海門前的守衛全都被殺了,除了在城內濫殺無辜的外族,還有兩道雲影卷進來。沒人看清來者何人,隻知道此刻城內死傷無數,一片慘狀。聽見滄海門失守,父王震驚得猛然站起,二話不說,縱水飛了出去。

滄海門是溯昭的正城門,那裏防守也最為牢固,這樣輕鬆被打破,這來人究竟是何方神聖?我也趕緊跟著母後、王姐趕出去。

風雪淩亂,千裏烽煙,城內喊殺聲無數。更可怕的是,這麼短的時間內,那入侵者已抵達紫潮宮上空。那是兩名男子,一名是黑發青年,有三隻眼,手持毛筆,身穿黃袍;一名是白發老者,須長及腰,手持拂塵,身穿白色道袍。二人均束發戴冠,冷淡高傲,駕煙雲虛浮高空。

他們四周無水。也既是說,他們不是溯昭氏。而自身便能飛行的外族,隻有……

“來者何人!”父王抬頭大聲問道,“我們與二位無冤無仇,為何中傷我溯昭百姓!”

與父王的激怒相比,那青年卻全無絲毫年輕人之輕浮,隻睥睨著我們,沉著正如這淩寒風雪:“大膽妖孽,汝等在北海橫行作亂上千年,也敢如此倨傲無禮,以下犯上。”

“什……什麼?一派胡言!真是一派胡言,吾等溯昭氏,千年來一直安居一隅,何來橫行作亂之說!”

父王是位仁慈的明君,此生從未被人如此說過,回話也是頗有教養。我可沒那麼好欺負,抱著玄月站出來,跟著起哄道:“就是就是,你又是什麼東西?敢用這種口氣和我父王說話!說我們是妖孽,我們大溯昭氏還當你們是妖孽呢!”

青年杏目半合,更加充滿涼意。那老者反倒勃然大怒,揮了揮拂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水妖!可知道自己在對誰大呼小叫?吾乃紫微座如嶽翁、黃道仙君,今日便是奉仙尊之命,前來結果汝等性命!”

這下連我也傻眼。

此侵略之族,是仙界之人。這怎麼可能?之前,法力高深的仙人,都會待我們謙讓客氣。他們居然管我們叫水妖、妖孽?我道:“你在逗什麼悶子!我們可是受神庇佑的水之一族,我大溯昭都是胤澤神尊建立的,你這來路不明的老家夥才是妖孽!”

黃道仙君道:“小水妖,吾等不過奉命前來清理禍害,汝等若改過自新,還可重新投胎,再修為人。你若複在此出言不遜,詆毀天神,當心魂飛魄散,於六道輪回中蕩然無遺。”

如嶽翁並著食指拇指指向我,大義凜然,正氣衝天:“私養上古凶獸,還說自己並非妖孽,簡直可笑。”

我道:“我沒看出凶獸,隻看出你是上古神台上一團狗屎,神憎鬼厭。”

那老家夥已被我氣得不行,父王卻轉過腦袋,看了看我懷裏的小老虎,拍了一下腦袋:“這,有獸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1)……寡人昏庸,竟未看出,這小虎崽是窮奇……”

聽見“窮奇”二字,我也跟著噤聲。這名字並不陌生,我不知在書本上見過多少次。

盤古開天地,女媧造人後,水神共工與火神“水火不相容”,數次發生大戰。人間濤湧波襄,火奔雷鳴,最終共工戰敗而怒,以頭觸不周山。山崩,乃天柱折,地維絕(2)。此後,女媧以五彩石補天,共工死。而共工其氏族精神不滅,化身為凶獸窮奇。窮奇乃至邪之獸,見人打架,它會吃了有理的一方;聞人忠厚,它會咬食其鼻;聞人惡逆,它會獵獸以贈之。

再看看我家小老虎玄月的模樣。它縮在我懷裏,用兩隻毛絨絨的小虎爪抱住腦袋,睜大水汪汪的眼,哆嗦著小翅膀望向我。和我對上眼後,它還朝我伸來爪子。正因為長得可愛,我便疏虞了它的特征。之前玄月偶爾爆發蠻力,我稍有警惕,卻還是低估了它,認為它長大會變成猛獸——它根本就是頭凶獸!滄瀛大神保佑啊,我養了一頭窮奇幼崽!這可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