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兄臣之(2 / 2)

等等,這情況不對。玄月是我從虎鋪買下來的。倘若它真是窮奇,那它的父母也該是成年窮奇,上古凶獸,何其殘暴,怎可能被那廢柴老板捕殺?即便不是他親手所殺,捕殺窮奇之人,也應該知道這幼崽有多能耐,不可能隨便把它放跑才是。我大聲道:“且慢,我還有話要說……”

“妖孽,休得遷延時間!”

這時,如嶽翁向左揮打拂塵,碎石泥土從四麵八方飛來,團聚在巨盤明月中央。他向右揮打拂塵,那些石土凝聚成數塊碩大的堅石,疾馳旋轉,沙礫橫飛。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然後,他向我們的方向揮打拂塵。那些堅石自月中飛來,化作數把匕首,寒光陰冷,直刺父王要害。父王即刻引水護身,擋掉一部分攻擊,匕首速度減緩,卻還是在他身上刮出數道血口。

雖然我們有縱水之力,卻也僅限於無生命之水,並無將血液凍結的能力,也無將水化物之力。因此,從小到大,我見過最厲害的法術,也不過是靈術侯演習時施展的“大河凝冰”——凝河麵之水成冰,再把整塊厚冰升起,在空中震碎,扔出襲擊目標。雖然最初法術靈感來自於滄瀛神,但這需要借助河水本身力量,且對靈術侯那樣靈力非凡的人而言,也需要花不少時間蓄力。

然而,對如嶽翁而言,將泥土化石、石化匕首,隻不過是眨眼的功夫。直至此刻,我終於意識到眼前的敵人,究竟有多可怕。真要取我們性命,他們不費吹灰之力。

“住手!”我大喊道,“玄月不是凶獸,他隻是我從異獸鋪買回來的寵物,如果它當真如此厲害,我們根本就擒不住它啊!”

兩個仙人充耳未聞。這時,三侯也帶著溯昭兵將前來應援。黃道仙君完全不曾動手,僅是用法術變出霧牆,擋住所有來自我方的攻擊。此外,便隻有如嶽翁一個人對陣。他不過左右揮揮拂塵,便有千百名士兵死在他的法術下。我從未見過人死,頃刻間便見同族塗炭,血流成渠,驚呆到隻能與母後、王姐抱作一團,欲哭無淚。靈術侯法力高深,勉強與那如嶽翁對抗一陣,卻還是敗陣下來,捂著腹部傷口,跪在地上。眼見又一波將士衝上去,如嶽翁不厭其煩地橫掃千軍。

黃道仙君道:“不必多費時間,擒賊先擒王。殺了那水妖頭目。”

如嶽翁點點頭,用拂塵旋了個圈,引起地上所有匕首與碎石,見它們旋轉一陣,便彙聚成了一把青鋒長劍。大雪殘卷,劍光如雪,徑直朝父王的方向飛去!

我和王姐同時失聲驚呼。然而,接下來的悲鳴聲,卻並非來自於父王。而是不知何時鬆開我們,獨自跑去擋在父王麵前的母後。她目光堅毅,用手接住劍鋒,五指均被削斷,卻也沒能使利劍停下。那把劍穿透了她的胸膛。

“梓童!!”父王痛哭跪地,將她緊緊抱住。

“母後!!!”

我們想要衝過去,卻被一旁的軍令侯攔住。他道:“別去,你們幫不上忙!你們千萬要保住性命,否則溯昭後繼無人!留在這裏,哪都別去!”而後,他自己衝上前去。

滴答,滴答。母後的鮮血混著她的手指,落在白雪中。她身體顫抖,凶狠地望著雲中兩個仙人,毫無畏懼之意:“醜陋……道貌岸然,以除害為由,行殺生之事……”

兩位仙人有短暫的黯默。軍令侯下令發射出冰箭百支,也未起分毫作用。母後吐出一口鮮血,握住父王的手,胸膛劇烈起伏,胸口的衣襟是一片蒼雪,被浸染成海棠色:“陛下……不要管我,保護好兩個孩子……”

父王的手、衣襟均被染紅,他紅著眼眶,重重答道:“好!”

黃道仙君道:“抱贓叫屈,困獸之鬥。”

他朝前飛了一段,揮筆在空中寫下銀光符文,再用筆將這些符文推出。大雪久時停了一刹那,銀光照滿整片夜空。我們抬頭往上看,有什麼東西劈天蓋地落下來,張開一道熾熱的天羅地網……還未靠近,都覺得自己肌膚已被灼燒。我抱著王姐,痛苦得發抖,絕望將我們所有人籠罩。

父王卻站起來,縱水登空,張開雙臂。整個溯昭的水源,均如煙般升起。此刻,不論是溯昭疆土、懸浮島鎮、滄瀛神像,還是冥空中那一輪明月,都像浸泡在流水中。視野一片流光瀲灩,又如柳絮般搖擺,模糊得隻剩一片混沌。在這片混亂中,我聽見如嶽翁急道:“這群妖孽,躲到哪裏去了?”

黃道仙君道:“罷了,我們找不到他們。這還真是胤澤神尊的法術。老嶽,我發現了有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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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1):出自《神異經·西北荒經》:“西北有獸焉,狀似虎,有翼能飛,便剿食人,知人言語,聞人鬥輒食直者,聞人忠信輒食其鼻,聞人惡逆不善輒殺獸往饋之,名曰窮奇。”

注釋(2):出自《史記·補三皇本記》:“諸侯有共工氏,任智刑以強霸而不王;以水乘木,乃與祝融戰。不勝而怒,乃頭觸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