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凝化在石拱橋身上的故事(1 / 2)

波黑多水,水是波黑得天獨厚的資源。波黑因此多橋,橋是波黑社會曲折發展的見證。比如,內雷特瓦河上的莫斯塔爾古橋,始建於1566年,毀於1993年,2004年修複,2005年連同周邊穆斯林和克羅地亞人居住的老城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不過,本文要講述的卻是另一座橋。這座橋雖不如莫斯塔爾橋那樣古老和那樣雄偉,但承載的曆史卻異常沉重。這座橋雖連結了河的兩岸,卻阻礙了不同文明和不同民族之間的溝通。它就是薩拉熱窩市米利亞茲卡河上的拉丁橋。在薩拉熱窩的日子裏,我每天都會駐足橋頭,仔細閱讀凝化它身上的故事。

一個時代的標誌

東西走向的米利亞茲卡河不寬也不深,但橫穿薩拉熱窩市區。南北走向的拉丁橋是一座極為普通的三墩四孔石拱橋,河中的兩個橋墩上還各有一個圓形泄洪孔。不算太寬的橋麵由石塊鋪成,兩邊的護牆也都石板。拉丁橋位於中心城區邊上,離老城區也很近,從南岸過橋向右前方走不遠就是。拉丁橋建成於1799年,比莫斯塔爾橋晚232年。然而,它卻是波黑的曆史上的一個裏程碑。從15世紀中期開始,波黑便處於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統治之下,時間長達三百餘年。占領巴爾幹之後,奧斯曼帝國企圖向西、向北進一步擴張。此時神聖羅馬帝國中勢力最強的奧地利則想向西、向東擴張。於是,兩大帝國從17世紀後半葉開始在巴爾幹半島北部展開爭奪,持續了近百年。1788~1790年第四次奧土戰爭之後,由於奧斯曼帝國被打敗,包括波斯尼亞在內的巴爾幹北部地區轉控到奧地利手中。也就從這時起,奧地利開始按照近代西歐模式改造薩拉熱窩這個土耳其人的“總督的領地”。於是,在薩拉熱窩,由那些奧地利式的政府大樓、劇院、博物館、法院和商業街構成的中心城區形成了。在諸多改造舉措中,奧地利當局還在米利亞茲卡河上修建了幾座橋,拉丁橋便是其中之一。文獻上說,在修建拉丁橋這個地方,從15世紀中葉起就有過一座橋,先是木頭的,後建成石頭的,但在1791年被洪水衝毀。1798~1799年間,奧地利為了緩解交通壓力,重修了這座橋。它起名拉丁橋,或許從一個獨特角度標明了這個神聖羅馬帝國的主要傳承者向巴爾幹的擴張不僅是物質層麵的勢力,還有精神層麵的影響,那就是流行在歐洲拉丁語區的天主教。它表明,繼拜占廷帝國、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統治之後,波黑又進入了奧地利(1866年後為奧匈帝國)的統治時期。

橋頭的槍聲及其背後

然而,拉丁橋聞名於世的是在1914年6月28日這一天。當日,奧匈帝國王儲斐迪南大公偕妻子索非婭來到薩拉熱窩檢閱針對塞爾維亞的軍事演習。一些激進的塞爾維亞青年策劃了謀殺行動。他們在斐迪南夫婦途經的地方多處設下埋伏。當斐迪南夫婦檢閱完軍事演習在波斯尼亞總督和薩拉熱窩市市長的陪同下返回市政廳時,埋伏在路邊的塞族青年查卜林諾維奇向他們乘座的汽車投了一顆炸彈,但由於投遲了一會兒,隻傷了斐迪南的一個隨從。不過,事情並沒有到此結束。當斐迪南夫婦從市政廳返回經過拉丁橋頭時,另一名塞族青年普林西普飛身上前開槍擊斃了他們。這就是震驚世界的薩拉熱窩事件。

表麵上看,這不過是一起簡單的謀殺,但實際上有著極為複雜的國際政治背景。受18世紀末法國大革命和19世紀上半期歐洲革命的影響,巴爾幹半島的民族複興運動開始興起。1878年以後獲得自治公國地位的塞爾維亞成為南部斯拉夫人反抗外國統治、爭取民族獨立的核心。波黑的塞爾維亞人強烈要求擺脫奧匈帝國的統治,然而與塞爾維亞合並成為統一的南斯拉夫國家。為了實現這個目的,波黑的一些激進的塞爾維亞青年建立了秘密武裝組織,專門從事以奧匈帝國為襲擊對象的恐怖活動。另一方麵,奧匈帝國則一心想並吞塞爾維亞,然後建立起一個奧地利—匈牙利—塞爾維亞三元製的帝國,鞏固自己在巴爾幹半島上的地們。需要指出的是,19世紀與土耳其爭奪巴爾幹的除了奧匈帝國之外,還有東北方向的沙皇俄國。後者也通過一次又一次的俄土戰爭並打著支持被壓迫民族反抗土耳其人的旗號,將自己的勢力擴展到巴爾幹半島的東部。隨著土耳其奧斯曼帝國力量的式微,奧匈帝國和沙皇俄國成為巴爾幹半島上新的競爭對手。俄國選擇的支持對象就是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同為斯拉夫人和同信東正教是這種支持的客觀基礎。不難看出,波黑塞族青年的秘密恐怖組織實際上是有塞爾維亞和沙皇俄國支持的背景。

正因因此,拉丁橋頭槍聲響後,德國公開鼓動奧匈帝國立即“徹底清算”塞爾維亞,俄國和法國則以軍事總動員的方式表示支持塞爾維亞。一個月之後,第一次世界大戰全麵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