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波黑戰爭的遺痕(1 / 2)

得知我要前往波黑,幾乎所有的同事和朋友都善意地勸我最好不去,理由也很簡單,那裏不安全。他們的擔心並非沒有道理,塞族、克族和穆斯林因在波黑的前途和領土劃分等方麵的巨大分歧於1992~1995年間大打出手,造成近35萬的傷亡,八成的經濟設施和一半以上的住房毀於戰火。這便是波黑內戰。不過,到了波黑之後,我才發現,擔心波黑不安全是多餘的。15年過去了,如今的波黑基本上已經步入正常發展的軌道,隻是這場戰爭的遺痕仍然隨處可見。它們以不同的方式訴說戰爭的殘酷,用傷痕累累的實物和慘烈逝去的生命警示後人。

地道博物館

有記者把參觀訪問波黑戲稱為“戰爭遊”,對於這種說法,我還真深有同感。到波黑之後,我參觀的第一個與戰爭有關的景點是地道博物館。它就坐落在離薩拉熱窩市區不遠的國際機場旁邊一個名叫布特米爾的小村子裏,說是博物館,其實就是一幢二層的普通民房,它的主人姓科拉爾。我到此參觀那天,接待遊人的是艾丁·拉科爾和他的奶奶希達·拉科爾。

1992年4月波黑戰爭開始後,塞族武裝在南聯盟軍隊的支持下很快就占據了薩拉熱窩周邊的製高點,包圍了薩拉熱窩並切斷了其與外界的聯係。這樣一來,薩拉熱窩的穆斯林沒了生活必需品的來源,更不用說對抗塞族所需的武器了。薩拉熱窩機場剛好處於被圍困的薩拉熱窩市區和未被圍困的布特米爾之間,穆斯林要想得到食物和武器彈藥必須要穿過機場。戰爭開始時,機場也被塞族武裝占領,後來交給了聯合國維和部隊,但條件是隻能由聯合國使用。對於試圖趁夜色穿越機場冒著生命危險偷運食物的穆斯林居民,聯合國維護士兵是睜一眼閉一隻眼,但塞族武裝卻開槍阻擊並打死了近800人,能成功穿越的不多而且代價很大。於是,1992年底,穆斯林武裝指揮官決定秘密地修建一條穿越機場的地下通道。挖掘工作從1993年1月開始,挖掘起點就是科拉爾家的車庫。150多人大約用了4個月挖成了一條近800米的地道。地道大約1.6米高,1米寬,兩邊和項部都是方形原木搭建。這個大的工程是在塞族武裝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進行的,這也算是一個奇跡。波黑穆斯林自己說:“這個地道是人類自信和勇敢的象征”。地道修好後,薩拉熱窩的穆斯林每天有幾千人出入這個地道,或背或扛從外部運進了上萬噸的糧食和其他物資。因此,這個地道有“薩拉熱窩生命線”之稱。我參觀的時候,主人給遊人播放了一盤錄像片,記錄的就是當時穆斯林運送物資的場景。

布特米爾雖然不是被包圍區,但是,科拉爾家的這幢房子和村中裏的其他房屋一樣時常受到塞族武裝的槍炮襲擊,彈痕累累,一間屋子的地麵上至今還嵌著一枚沒有爆炸的炮彈。在科拉爾家附近,有許多飽受戰爭摧殘的房子都空無一人,雜草叢生,十分淒涼。波黑戰爭結束後,科拉爾一家決定將修建地道時用過的一切都保留下來,開辦一個私人博物館。現在,二樓是他們家人居住,一樓和地下室的幾間屋子成為展室,牆上掛著塞族武裝圍困薩拉熱容示意圖,地上和牆邊擺放著當年挖掘地道所用的各種工具,波黑穆斯林使用過的槍枝、彈藥和軍裝等。這裏還有一段保存完好的地道,遊人可以進去參觀。臉上寫滿歲月蒼桑的希達坐在地道出口的一個長條凳上,遊客可以坐在她旁邊拍照留念。

死者的標識

在參觀地道博物館時,我遇到了這樣一位女導遊,在艾丁給客人講解時,她坐在一旁淚流滿麵,甚至還哭出聲來。我不解地問陪同我去的波黑朋友,她這是為什麼?朋友告訴我,這樣導遊是波黑穆斯林,家原來就在布特米爾村,兩個兄弟和一些好朋友在戰爭中遇難。觸景生情,她難掩內心的傷悲。這位導遊的經曆在波黑絕不是個別現象,不用說斯雷布雷尼察那座公墓,單是遍布薩拉熱容的大小墓地、墓碑和大街牆上的死者名單就不知給活下來的人留下多少痛苦的回憶。

薩拉熱窩最大的墓地在1984年冬季奧運會體育場輔助運動場上。波黑戰爭期間,許多人被打死的人無處掩埋,於是,這個運動場就成了墓地。墓地中央有一座高高的尖塔,塔的下端四周刻著死於1992~1995年人的名字。在塔的周圍,是一排排白色的墓碑,長眠者也都大多死於戰爭期間。在離我住的旅館不遠的山坡上,是薩拉熱窩市的另一片穆斯林墓地,其中相當多人也是死於波黑戰爭期間。在離中心城區不遠的一條主要街道旁邊,有一個像是森林公園的地方,在低矮處的中心廣場上有一個像噴水池似的紀念碑,圓形底座外邊寫著紀念1992~1995年薩拉熱窩死難者的字樣,裏麵是一高一低兩塊綠色的石頭。在周邊長滿大樹的小山坡上,有許多墓碑,其中不少很小,上麵沒有都不寫。據當地朋友說,這樣的墓碑都是給死於波黑戰爭中的兒童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