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黑戰爭中死難的標識不僅僅是墓碑。戰爭期間,塞族武裝在兩邊的高山上部署了許多大炮,時常對薩拉熱窩城市進行轟擊,許多人因此喪命。所以,在薩拉熱窩中心城區,有另外兩類特殊的死亡標識。第一,在一些歐式建築的牆上釘著許多金黃色的匾牌,上麵隻有人名和生卒年月。這些死者生的年月差別很大,而死的時間則很近,即都在1992~1995年間。第二,在中心城區的繁華商業區的步行街上有多處爆炸的遺跡,如今都用暗紅色的油漆標記出來。由於很像盛開的花朵,因此,有人稱之為“薩拉熱窩的玫瑰”。殊不知,這種“玫瑰”的“綻放”卻意味著許多人生命的凋零。於是,在它們旁邊的建築物上又有另一類死亡標識:上麵的一塊標牌寫著某年某月某日此處遭到了炮擊,有多少人遇難;下麵的另一塊像波浪形的石板上刻著遇難者的名字,但沒有生卒年月。再比如,在薩拉熱窩市中心的馬爾卡萊市場旁邊的牆壁上刻有幾十人的名字,他們都是在購物過程中被從遠處飛來的炮彈炸死的。在參觀地道博物館時,我買了一張戰爭示意圖,標題是“薩拉熱窩:1984年奧林匹克城市,1992~1995年被圍困的城市”。在波黑戰爭中,光薩拉熱窩就有1.1萬人遇難,而當時這裏的總人口不過30萬人。
彈痕累累的建築
然而,不僅在薩拉熱窩,甚至在整個波黑隨處可見的戰爭遺痕還是那些飽經戰火的建築。如此之多,以致於我不知道描寫哪些或怎麼描述。在薩拉熱窩,老城區的建築都比較矮小,修複起來容易,如今已經很難看到戰爭的痕跡了。但是,中心城區和新城區的許多大高的建築和城邊的低矮建築或居民區則不同,零零星星的或非常密集的大小彈痕分布在石頭的或磚的外牆上。如今,在這樣樓房的裏麵,該住人的住人,該辦公的辦公,該經營的經營。戰爭顯然已逝去,可外麵的累累彈痕卻永恒地留下。薩拉熱窩人似乎不想將它們除掉,或許有意讓它們成為薩拉熱窩的一種別致景色,用不堪回首的過去警示可期待的未來。走出薩拉熱窩市,被戰火損壞或損毀的建築物非常多,其中主要是二三層的居民小樓,色彩多為灰色和紅色。或者主人遇難,或者主人遠走他鄉,或者無錢重修,這樣的小樓有的滿目瘡痍,有的隻剩殘缺不全的房架子。在青草綠樹的襯托下,它們顯得是那樣的刺眼。莫斯塔爾老城都已修複,但出了老城區,許多被戰爭損毀的建築仍然如故。我印象特別深的是,在離老城區不遠的地方,有好幾座兩層高的樓房架子完好,但門窗都沒有,牆上盡是槍彈孔或炮彈孔,與旁邊新建的現代化大樓成鮮明對比,簡直是兩個時代或兩個世界。
根據宗教的象征物可以大體上判斷出,在清真寺周邊的房屋一般是穆斯林的,在東正教堂附近的房屋主要是塞爾維亞人的,而天主教堂旁邊的房屋多半是克羅地亞人。波黑戰爭是這三大民族相互之間的殘殺,有人形容是“巴爾幹半島上的三國演義”。因此,這些損壞的房屋不光是穆斯林的,也有塞爾維亞人和克羅地亞人的。
看到波黑各地那些帶給人們無限悲痛回憶的戰爭遺跡,我感慨萬分。在波黑,不同文明的交彙由來已久,大國幹涉也一直是長期存在。即便如此,波黑三大民族也還是有較長時間的和睦相處,比如在南聯邦時期。可是,為什麼在南聯邦解體過程中,三大民族如此廝殺呢?在各種解讀中,有這樣一種看法值得注意:三大民族中的少數政客為了一已私利不斷地刷新各自的民族主義。他們之間的討價還價如果達不到目的時,民眾的流血、財產和生命就成了他們的賭注。在那些戰爭遺痕中,死者都普通的民眾,被毀的房屋也都是普通民眾的,戰爭的始作俑者及其家人哪個不是遠離戰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