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在東歐大地上,這些國家與過去的蘇聯和現在的俄羅斯之間的恩恩怨怨都是主要的看點,因為在冷戰期間它們在社會發展模式和對外關係上都程度不同地與蘇聯有或明或暗的矛盾甚至衝突。但是,也有一個國家例外,那就是保加利亞。保加利亞不僅社會發展始終一直比較穩定,與蘇聯的關係自始至終處於至少是外表上的和諧狀態。甚至在1989年社會平穩劇變、社會發展全麵倒向西方之後,保加利亞仍然與俄羅斯保持著比較好的關係。這種友好表象映射著保加利亞什麼樣的政治文化傳統呢?
保加利亞與蘇聯的關係很特殊
到了保加利亞,我先後訪問了索非亞、大特爾諾沃、魯塞、普羅夫迪夫等著名城市、日夫科夫的家鄉普列維茨和美麗的裏拉修道院。參觀完了這些地方之後,我最突出的印象是,在保加利亞,人們感覺不到波蘭、捷克、匈牙利、波羅地海三國以及某些西巴爾幹國家彌漫的那種濃厚反蘇厭俄氣氛,更看不著這方麵的蛛絲馬跡,相反,可以處處發現它與過去的蘇聯和現在的俄羅斯之間親近標識。比如,保加利亞許多主要城市都有1877~1878年的碑或雕像,它們既是紀念打敗土耳其的俄土戰爭,更是紀念保加利亞擺脫奧斯曼帝國的統治而獲得獨立。所以,在保加利亞人看來,是俄國把保加利亞從土耳其人統治下解放出來的。因此,他們對俄國充滿了感恩之情,而不像其他東歐國家對俄國在巴爾幹的擴張充滿著擔憂。為了紀念在這次俄土戰爭死去的二十萬名俄國士兵,保加利亞從1882年開始在索非亞修建巴爾幹半島上最大的亞曆山大·涅夫斯基東正大教堂。1913年又在索非亞專門修建了聖尼古拉俄羅斯小教堂。如今,它們都是索非亞最著名的景點。
在普羅夫迪夫最高的阿廖沙山的山項上,矗立著一尊巨大的蘇聯紅軍戰士塑像。碑座上兩個浮雕更是生動地體現保加利亞老百姓見到蘇聯紅軍戰士時又是送東西又是擁抱又是撲在他們懷裏喜極而泣的情景,台座上刻有“光榮屬於不可戰勝的蘇軍解放者”。在離此不遠的低矮得多的山凹裏,是一座1877~1878年俄土戰爭紀念碑,上麵不僅刻著俄皇亞曆山大二世的名字,而且還刻有在指揮普羅夫迪夫戰役的俄國古爾柯將軍的名字。二戰快結束時,蘇聯紅軍反擊德軍時路過的東歐國家差不多都有類似的紀念物,但多半都是一個高高的紀念碑,周邊刻著某個城市是哪年哪月被蘇聯紅軍解放,像這樣一個蘇聯士兵立在那的還不多見,而再加一個紀念沙皇俄國的碑就更少。一大一小兩座碑遙相呼應,映射出保加利亞人的一種持續情感,視覺上的這種直接似乎也反映了保加利亞與蘇聯的關係不一般。
多重文化的影響與非同一般的包容性
保加利亞與俄羅斯(蘇聯)關係比較密切也是有多方麵原因的。從表層上看,它們的語言和文字非常接近,兩國民眾說話寫字彼此基本上能聽得懂看得明白。其他斯拉夫國家在語言方麵雖然與俄國也有相似之處,但遠不如保加利亞語離俄語那麼近。不僅如此,這裏還有另一個更為重要原因。斯拉夫文字是西裏爾和美多迪烏斯兄弟倆在9世紀在巴爾幹地區傳播其督教時創造的,因此,斯拉夫文字也稱西裏爾文字。有曆史文獻認為,西裏爾兄弟是薩洛尼卡的保加利亞人,斯拉夫文字最早就產生在保加利亞。如今,在索非亞國家圖書館門口還有這哥倆的塑像。另外,保加利亞和俄羅斯兩國的主要宗教都是東正教,教堂特別是上麵的十字架的式樣都是相同的,隻是有祈禱儀式上後者比都前者更為正統。所有這些都加重了保加利亞對俄羅斯的認同感。
當然,更為重要的原因恐怕還在深層,那就保加利亞民族形成的多元性,外部文化影響的多元性和對待大國的實用或現實主義的態度。在保加利亞訪問期間,我不止一次地向保加利亞學者提出這樣的問題:為什麼在冷戰期間,東歐其他國家都不同各程度地反抗蘇聯模式和蘇聯控製,惟有保加利亞在這兩方麵幾乎沒有任何異議?他們共同的解釋是,保加利亞一個能夠包容的民族,待人比較寬厚,而這些在很大程度上源於影響它的文化的多樣性。我覺得,這樣的解釋無疑是有道理的,但應更深化、更細致一些。
保加利亞人是南部斯拉夫民族中特殊的一支,與巴爾幹半島的其他南斯拉夫民族並不同宗。它是由斯拉夫化了的色雷斯人與保加爾人融合而成,帶有不同地區多個民族的血統,特別是有著亞洲遊牧民族的血統。保加利亞人在曆史發展進程中受多種文化影響,如古馬其頓,古羅馬,拜占庭和土耳其奧斯曼等大的帝國。對此,從索非亞和普羅夫迪夫的名稱變遷和現存的文物古跡可見一斑。索非亞地處巴爾幹半島中央,色雷斯人公元前7世紀建立的時叫塞迪卡,7世紀斯拉夫人到這後把它改稱維斯雷德茨,11世紀拜占庭帝國統治時期稱特裏亞迪察,14世紀奧斯曼帝國統治時期才叫索非亞。在索非亞最能反映不同文化的是教堂,除了亞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之外,這裏還有公元4世紀由羅馬帝國建造的聖格奧爾格教堂,查士丁尼皇帝公元6世紀建造的拜占庭式的聖索非亞教堂,1566年建造的班亞·巴什清真寺。普羅夫迪夫位於色雷斯平原,公元前3世紀作為馬其頓主要貿易城市時稱菲利波波利斯,古羅馬統治時期稱特裏蒙迪烏姆。現在殘存的國會大廈、競技場等遺址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古羅馬的痕跡,而14世紀建造的久馬亞·加米亞大清真寺無疑是土耳其奧斯曼帝國的遺產。不同文明的載體不隻是替代,還有相互交叉和並存。在這方麵還有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前麵提到的索非亞亞曆山大·涅夫斯基大教堂是由俄國建築家波梅蘭瑟夫設計並主持建造的,而在魯塞市中心廣場一座一手持劍一手向斜前方指的女神像則是由美國紐約自由女神的設計者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