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白鷺閉著眼心裏念著這句話,點頭,“嗯,是這樣沒錯。”等等……
舅舅呢?肖逸飛你把“舅舅”喂狗了嗎?不是應該跟我坦白的嗎!
你們都那樣進行單獨深入交流了居然會不加“舅舅”兩個字嗎?什麼叫作“白鷺,我喜歡你”啊!
等等……
“白?鷺?”
白鷺癡呆了。
“我喜歡你?”這句話是吧……
白鷺,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白鷺落荒而逃。
白鷺踏進家門的時候腿都是軟的,累的。她沒敢乘坐電梯,電梯裏的燈光太亮,她怕給拍到自己一副“婚外戀”的嘴臉。雖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但是白鷺覺得現在自己隻適合待在陰暗的角落裏一個人冷靜冷靜。於是她自暴自棄地爬了十五層樓。
剛關上門,張阿姨就迎出來了:“小鷺,回來了啊。喲,怎麼這副累慘了的模樣,跟鹿霜那丫頭去哪兒玩了?”白鷺出去的時候,是以“跟鹿霜一起去玩”為借口的。
張阿姨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白鷺就心虛到不行。眼神左閃右躲的,完全不敢看人家阿姨,覺得被那麼慈祥和藹友善的眼睛一瞥,自己就無地自容,無處藏身了。
“我們……我們吃完飯去逛街了……對……逛街去了,她可喜歡逛街了,我都累慘了。”白鷺左顧右盼地找借口,抓到一個就是眼睛一亮不肯放開。
“現在還早啊,不到 9點呢,你們幾點開始逛的啊。”張阿姨隻是關心地問了一句。
白鷺頓時冷汗流下來了。這……她 5點鍾出的門,中間的時間不是跟肖逸飛吃飯就是跟肖逸飛聊天,哪裏來的時間逛街啊。她換上拖鞋,脫下外套,打著哈哈:“哈,我們啊,呃,我們在路邊攤吃的麻辣燙,6點就去逛街了呢。穿著高跟鞋呢,逛街可累了呢。”是啊,爬樓梯可累了呢。
沒等張阿姨問,她立刻伸懶腰打了個哈欠:“啊——好累啊,張阿姨,熱水燒好了吧?我去洗澡啦,您早點回家吧,太遲了不安全。”其實張阿姨家就在隔壁小區,今天正好是大掃除的日子,才留到這麼晚,不然一般白鷺不在家吃晚飯的話,她下午就可以下班了。
“早燒好了,你可以泡泡澡,小心燙啊。那我整理一下就先走了啊,你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早點休息。”張阿姨把手頭上的工具清理一遍放回原處,做最後的掃尾工作。
白鷺應了一聲,早就躲進臥室裏做賊心虛地不敢見人了。
她,現在還是已婚人士。結果三番兩次跟一個對自己有企圖的男人約會還不自知。今天還被那個男人表白了!自己還欺騙家裏的阿姨說是跟閨密去玩了!這不是明晃晃的出軌戲碼嗎?天啊……跟江彌生離婚的理由不用尋找了,錯全在她身上,她認了。
白鷺整個人沒進水裏吐著泡泡,她有一種想淹死自己的衝動。不作死就不會死這麼一個深刻的道理,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她就是不能夠明白呢。
肖逸飛對她那麼好,哪裏是因為江彌生啊。鹿霜也是個蠢的,說什麼高中的時候自己跟肖逸飛有曖昧。曖昧你妹啊!現在看起來,完全是肖逸飛找錯了接近自己的方式,讓鹿霜和白鷺都誤解了,以為肖逸飛是對鹿霜有意思。
都是蠢蛋!
白鷺擦幹身體,換上睡衣,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從頭到尾裹住,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而且肖逸飛告白的時候自己的反應,果然丟死人了吧。肖逸飛說完告白的話,白鷺連句回話都沒有就推開車門落荒而逃了。
天啊,燒死她吧。
白鷺的手機在床頭櫃上震動了兩下,白鷺從被子裏伸出一隻手拿過來一看。得,冤大頭的短信。“你不用煩惱,我會等你的。”聽聽,看看!多麼深情的話,全毀在自己這坨狗屎上了!多麼好的青年啊,前程似錦啊,大好年華啊,全跌在自己身上了。你為何要獨獨愛戀我這麼一朵狗尾巴花哦,江彌生那麼美麗的霸王花難道不好嗎?
此時此刻,白鷺非常想念江彌生。想念江彌生冷冰冰的聲音。想念江彌生不屑的眼神。想念江彌生各種落井下石的毒舌。房子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連個可以商量吐槽的人都沒有呢。
原本還有一個鹿霜的。但是這種打自戀的綠茶婊臉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鹿霜為好,不然她會衝過去找肖逸飛算賬的。那種“你高中居然不是跟我曖昧,差評!”的話,被打臉又要麵子的鹿霜暴走後是絕對說得出口的。
算了算時差,英國應該是下午兩點,江彌生應該午休剛結束。於是白鷺戰戰兢兢地撥通了江彌生的電話,國際長途話費什麼的都見鬼去吧,至少她的話費是江彌生的助理一並交了的。
但是……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掛掉了。“撲通”一聲。白鷺聽到自己的心沉到水底的聲音。江彌生掛掉了她越過重洋的國際長途。她說不出什麼感受,隻覺得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可言了。她顫著
手關掉了手機,關掉了燈,臥室裏,白鷺瞬間被籠罩在黑暗中。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有些迷茫。
所以,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如果拒絕肖逸飛的話,她沒臉再叫他幫忙演戲了。而且也不能不承認,自己其實對肖逸飛是有些好感的,隻是……說不清是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感。或許隻是純粹的羨慕欽佩。
白鷺抿了抿嘴,心情矛盾極了。一旦答應了,各種麻煩的事情也會接踵而至,比單純的離婚更加複雜。從當年協議結婚開始,第一個謊撒下來,就要用各種各樣的補丁去彌補。而現在,白鷺為了離婚撒了第一個謊,然後連帶著當初結婚的謊,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逃不出、掙脫不掉的網,將白鷺牢牢地鎖在中間,越來越緊,讓白鷺甚至感到窒息。沒有人能從這個網裏獨善其身,也沒有人能輕而易舉解開這個網。或許有一個人可以讓這個網簡單很多。但是他卻掛了她的電話。
白鷺撇撇嘴,心裏委屈極了。除了結婚證上的名字寫一塊兒之外,她跟江彌生終究還是沒有任何關聯的人。
雖然她可以安慰自己,江彌生或許是在忙工作,開會之類的事情,而不得不掛掉她的電話。但是隔著這麼遙遠的距離,一個電話都是特別不容易的事情。白鷺自認為如果是自己,就算再忙也不會直接掛掉的,至少等對方先掛掉然後再回一條短信。直接掛掉對方電話實在是太傷人了。這讓她有一種“江彌生連自己的聲音都不想聽見,甚至現在他指不定在忙著無關於工作的其他事情”的錯覺。
當然……她換作自己的前提是,她是喜歡江彌生的。但是江彌生……顯然對她並不是這種感覺。
白鷺搖了搖頭。這種時候,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她下了床,摸黑取來了放書房裏的江彌生的電腦,輸入那個意味不明的密碼打開電腦。
隻有電視劇裏的人生才能夠旁觀者清,讓她感覺安慰一點。
白鷺趴在被窩裏無聊地看著美劇,這是一部喜劇,情節越搞笑,白鷺覺得越難過。她看了兩集就關掉了視頻,看著發著幽幽藍色光芒的電腦屏幕,心裏更加亂了。
要怎麼回答呢,回答了怎麼善後呢?要不幹脆就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逃避一天是一天?
白鷺閉上眼睛長舒出一口氣。
“叮——”電腦音響發出一個音效聲。白鷺睜眼一看,是江彌生設置好自動登錄的電子郵箱收到了新信件。
對白鷺來說,江彌生的郵件最好都不要看,畢竟很有可能是一些商業上的機密。但是因為郵件題目自動顯示的關係,白鷺一眼就瞥到了,想不看都難。
“From森:無題。”
這種沒有標題隻有一個發件人名字的郵件,散發著濃烈的“快點來打開我吧”的氣息。並且一個單字作為名字,給人一種非常親昵的感覺。白鷺良心上過不去,但是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打開來看了。
“阿生,我回來了。——森。”
回……回來了……
還“阿生”……
這種語氣,這種言語,這種落款,簡直就是老情人回來再續前緣的直視感啊,而且看名字應該是個男人啊。
白鷺咽了咽口水,在郵箱裏翻查以往的郵件,這個“森”發來的郵件並不多,從五年前開始就以每個月一封的固定頻率保持著存在感,直到一年前戛然而止。內容多是以自己的這一個月的近況為主,不長,但透露著濃濃的思念和親昵之情,看那語氣絕對是個男孩子。然後,現在這麼一副詭異的“我回來了”的郵件。
白鷺整顆心都在顫抖,她抖著手點開發件箱,卻發現發件箱空蕩蕩的,沒有一封已發郵件。這一點上,江彌生確實謹慎得很。
白鷺整個腦袋都是蒙的,她突然想起來,不知道聽誰提過,江彌生在國外讀研的時候跟他同一導師的一個學弟關係很不錯。江彌生回國後,那個學弟畢了業也跟著回來了。兩個人關係一直好得可怕。後來學弟不知為何出了國,江彌生一直到 30歲都沒結婚,直到她莫名其妙簽了賣身契。
這中間的種種串起來,不就是一個“學長學弟相愛卻無法在一起被迫隔離遠洋遠遠相望”的虐戀情深的故事嗎?“五年後,你已婚,我也入了而立之年,卻發現愛的人仍舊是你,於是我放下一切種種回來找你再續前緣”這種狗血故事……
打住!
在這個故事裏麵,她白鷺難道是一個惡毒女配嗎?
白鷺咬著下嘴唇有些不甘。
她一直都在臆測江彌生的性取向,覺得八九不離十。但是江彌生並沒有明確地表示過,她心裏總是存在一點僥幸的,或許隻是眾人的謠傳,或許隻是她的誤解,有時候甚至是當作玩笑一般暗地裏說笑的。
但是以往的故事和現在的郵件一結合,白鷺欲哭無淚。沒看見上一封郵件還是一年前嗎?先不提這一年為什麼不發郵件了,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麼。但是,從一年前還是兩人婚內時間來看,江彌生一直出軌卻沒有跟她提過,她不是那種不通情達理的人啊,他若是有戀人什麼的,她絕對不會阻礙的啊。而現在,說不定是江彌生見馬上就要離婚了,迫不及待地叫那個什麼“森”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