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又恢複了以往的生活,白天依舊進修法語,晚飯在顛顛小龍蝦解決,然後去酒店唱歌。
她的法語水平如今與從前相比再不可同日而語,她的歌聲也越發精進,嗓音更婉轉,情緒更飽滿。她把自己的原唱歌曲《若隻如初見》唱得娓娓動聽,悠揚輾轉,情到深處潸然淚下。
她在台上唱,台下有很多聽眾認真聆聽,時不時給她一點掌聲鼓勵,她也有了所謂的一些粉絲,羞澀地找她簽名以及合影留念。
她的事業似乎蒸蒸日上。
但在台下的觀眾中再也不會有劉絮。
她低落的眼神望下去,有人叫好,有人呐喊“陶然,我愛你!”有人鼓掌,但劉絮已不在那裏。
她時常會想起劉絮為她和經理Steven理論,為她一擲千金,不惜一切代價滿足她的心願幫她錄製單曲。
這些事明明已過去很久,她現在想起來還是無比的清晰。她甚至還能記得每一個細節。
一種落寞灌注全身,歌聲中也帶著悲涼。
屁顛看在眼中,眉頭緊鎖,替她著急。
可是著急又有什麼用,她心結未解,沒人幫得了她。
這一晚台下的觀眾似乎比往常更多,陶然也抖擻起精神,越發賣力演唱。
表演結束,倪經理把陶然拉到一邊。
陶然有點驚恐,這場景似曾相識。
唯一不同的是,倪經理臉上是帶著笑意的。
“陶然,我給你介紹個人。”倪經理把陶然帶到台下觀眾席上,笑容滿麵地點給她看,“這位陳先生,他想和你聊幾句。”
陶然不悅地說:“倪經理,我隻是駐唱,不是賣笑。”真沒想到在這種酒店也會有替人拉皮條的事發生,看來她又要辜負劉絮的一片好意了。
“你誤會了,完全誤會了。”倪經理連忙搖頭,“陳先生是本屆音樂節組委會負責人,他很喜歡你的演唱,尤其是《若隻如初見》這首歌,想請你在音樂節上表演。”
“啊……”陶然鬧了個大紅臉,自己總是把人想得太壞。“對不起,對不起。”
倪經理摸著鼻子幹笑,“是我沒說清楚。”
陶然不好意思地笑,臉越發泛紅。
倪經理把她領過去,給雙方做了介紹以後,識趣地走開。
陶然打量著這位陳先生,國字臉,濃眉,中等身材,年齡在三十上下。
“你好,我是陳康。”他伸出手,臉上有不卑不亢的笑意。
陶然想起剛才的誤會,臉上又是一紅,“你好,我是陶然。”
“倪經理已經把情況和你講了吧,不知你是否願意?”陳康笑起來很陽光,很有幾分劉絮的影子。
陶然沮喪地低下頭,怎麼又會想到劉絮呢。
“陶小姐?”陳康奇怪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臉一陣紅一陣白的。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您剛才說什麼來著。”陶然滿臉通紅,她實在不該在這樣重要的場合神思恍惚,都怪劉絮害人不淺。
可憐的劉絮再次躺著中槍。
陳康微笑,慢悠悠地說:“我說,陶小姐是否願意參加本屆音樂節的演出,就在下個月。”
“當然願意,”陶然迫不及待道:“謝謝陳先生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她深深地給陳康鞠了一躬。
陳康忍不住被她的動作逗得大笑出聲。“陶小姐,你實在是有意思。”
陶然勾起嘴角笑笑,她太需要這樣的機會來證明自己,同時她堅信這個更大的舞台會帶給她更多發展的空間。
“那麼,”陳康笑笑,“你明天上午十點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我們簽訂一份合約,詳細細節都會寫在合約上。”
“好的,好的。”陶然點頭如搗蒜。
“這是我的名片。”
陶然畢恭畢敬地接過。
“明天見。”陳康衝她和藹一笑,走人。
陶然回到化妝間抱住屁顛,急於和他分享喜悅,“我們要去音樂節了,我們要在音樂節上表演了。”
屁顛茫然道:“啊?”
陶然笑得合不上嘴,多天以來的陰霾一掃而光。“我們就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表演了。你高不高興,高不高興?”她興奮到飆淚。
她顛三倒四的話語雖然令屁顛仍舊一頭霧水,但陶然興奮成那樣,他當然要配合一下,他手舞足蹈地說:“恭喜你啊陶然。”
“不是我,是我們。”陶然笑了出來,她終於穩定住情緒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明明白白。
屁顛聽罷同樣喜上眉梢,“陶然,我們終於熬出頭了。”
“嗯。”陶然抿唇。
但很快她又恢複幾分寂寥,如果此刻劉絮在這裏該有多好,他會在第一時間和她說什麼?是恭喜她還是激勵她抑或是告誡她戒驕戒躁?
她不得而知。
在這個理應和最親近的人共同慶祝的時候,她忽然很想念他。
“想他了?”知陶然者非屁顛莫屬。
陶然眼神閃躲,“瞎說什麼呢。”
“想他就去找他,我相信,他一直在原地等你,隻要你願意回頭看看。”屁顛誠懇地說,他最想看到的不是功成名就,而是陶然能得到幸福。
陶然低眉看腳尖,“我現在沒時間想別的,隻想好好演出,一切等演出完再說。”
屁顛輕輕地說:“希望到時你能想清楚該怎麼做。”
“我會的。”陶然頷首,但掩不住眸中那一絲複雜神色。
第二天早上六點陶然就給屁顛打電話,“你可以起床了。”
屁顛還在美夢中,一盆美味的烤鴨就擺放在麵前,眼看就要吃到嘴裏,卻被陶然的電話所驚擾。他一看時間,大叫出來,“我的大小姐,你不是吧,現在才六點。”
“你動作慢,洗洗弄弄,換換衣服時間就差不多了。”陶然這一夜腦子一直處於極度興奮中, 她幾乎沒怎麼睡著,早早起床把自己拾掇幹淨,好不容易憋到天亮才撥電話的。
屁顛嘀咕:“我再慢也用不著四個小時啊。”但沒辦法,陶然一聲令下,他不能再睡,也不可能再睡得著。
他還在刷牙,陶然的奪命連環call又到了,她埋怨道:“你怎麼還沒出門呢,你也太慢了!”
實際上離剛才隻過去十來分鍾,是陶然太心急了。屁顛體諒她心情緊張,沒笑話她,隻說:“很快,很快,你別急。”
屁顛買了一堆早點過去,有油條,有煎餅,還有陶然平時最愛吃的小楊生煎。
豈料陶然看都不看,她嘟著嘴,“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否則一會兒沒精打采的豈不是失禮於人?”屁顛耐心哄她吃。
“我不吃早點也會失禮於人?”陶然不傻,不會相信他的連篇鬼話。
“你想啊,”屁顛微微眯了眯眼,“到時你們談到一半,你肚子忽然叫了,你讓人怎麼想?”他裝腔作勢,“想你窮到吃早飯的錢都沒有呢,還是你故意不吃早飯等著他請你吃午飯你好大吃特吃一頓?”他裝模作樣,眼角眉梢全是調侃之意,十分好笑。
陶然拿筷子敲他的頭,“你才留著肚子大吃特吃一頓呢!”說完狂笑,被他一插科打諢,她好像沒剛才那麼慌裏慌張了。
她感激地望著屁顛,“謝謝你。”
“別跟我客氣,你跟我正兒八經地道謝,我會渾身不自在的。”屁顛叼著一隻生煎,吃得滿嘴流油。
陶然忽然就想到了三個月前屁顛給她介紹的那位醫生皮肉分離的離奇吃法,她忽而笑了,時光飛逝,居然感覺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笑什麼?”屁顛問。
陶然笑著搖搖頭。
她吃得不多,屁顛的開解雖有效,但她太過重視今天的會麵,還是難免緊張之情。
過了一會兒,她問:“你說陳先生會不會突然不想跟我們簽約了?”
屁顛懶得理她,當她自言自語。
陶然拿腳踢一踢他,“喂,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
“如果他不想簽約了,你在這裏急得跳腳也沒用啊。”屁顛有氣無力地說。
“你說得對。”陶然完全認同他的說法,但還是緊張到手心出汗。
沒過一會兒,她又說:“你說我們要不要買點什麼水果之類的上去,顯得誠懇有禮貌一些。”
屁顛簡直被她逼瘋了,“你以為你走親訪友呢還是鄰居串門呢!”
“呃……”陶然啞然。
屁顛慢條斯理地吃完早飯,“走吧。”
“啊?”陶然看了看掛鍾,“還不到8點,現在去太早了吧。”
“與其在家坐立不安,還是早點去門口候著,說不定你到了那兒就完全放鬆了。”屁顛搖頭、歎息,他從沒見過陶然這個樣子。
陶然深呼吸,倏然站起,身體緊繃著,神情凜然,恍若要上戰場一般,“走吧!”
他們到達陳康名片上所印地址還不到九點。
那是城裏頂級的商務樓,門前一排排法國梧桐高大挺拔,葉闊枝茂,枝繁葉茂,樹冠重重疊疊。
陶然和屁顛隨便逛了一下,算了下時間差不多了,坐電梯到二十九樓。
前台小姐盛氣淩人地問:“找陳總?有預約嗎?”
陶然雖還是有些小緊張,但碰到這種情況絕不怯場,她昂頭挺胸道:“你可以請示下陳總是不是約了位陶小姐。”
前台見她如此,倒不敢小覷,通過內線電話確認後,她前倨後恭:“陶小姐,您請。”
陶然被迎進去,屁顛卻被攔住,“陳總約了陶小姐,沒說還有別人。”
“我們是一起來的,當然要一起進去,”陶然似笑非笑,“你是不是還要請示下陳總?”
前台小姐咬了咬唇,她剛才聽出了陳總對陶然的重視,得罪不起,隻能放行了。
“篤篤篤。”
“請進。”陳康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隔著一道門緩緩響起。
“陳總,您好。”陶然尊重但不失謙卑地說。
陳康點點頭,視線落在她身後的屁顛身上。
陶然坦然道:“這是我的搭檔,吉他手張顛。”
陳康又點點頭,“你好。”
屁顛忙與他握了握手。
“你們請坐。”陳康撥了內線,通知秘書:“送兩杯咖啡進來。”
然後陳康從抽屜裏取出合約遞過去,“你們看一下,有什麼問題及時和我溝通。”
合約條理分明,條款清楚羅列了雙方的權利和義務,以及違約賠償方麵的細節,沒有任何過分的要求,簡單明了,一目了然,而且給出了一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作為報酬。
陶然和屁顛交換了下意見,感覺沒什麼問題,但又覺得太出乎意料的順利未必是好事,一時猶豫不決。
屁顛問:“就這麼簡單?”
陳康道:“就這麼簡單。”
陶然想了想,仍在躊躇。
陳康察言觀色,笑問:“兩位有什麼問題嗎?”
“這……”陶然咬咬牙,決定還是有什麼就說什麼,“陳總,合約沒什麼問題,但是……但是……”她但是了幾遍也不知該怎麼問出口,難道要說甲方的約束太過寬厚麼?
“你想說這份合約對你們沒有什麼約束是吧?”陳康了然道。
“嗯。”陶然紅著臉應答。
陳康好笑地說:“嗬嗬,那不是對你們有利嗎,為什麼反而猶豫了?”
“太好的事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信了。”陶然說出真實的想法。
陳康哈哈一笑,“你不用急著簽約,拿回去找懂法律的朋友看過,或者打聽一下我們公司的口碑再做決定也不遲。”
“真的可以?”陶然半信半疑,他不會以退為進逼她簽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