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斌正式搭班操琴也是在“雙慶班”。大概民國六年前後,俞振庭組的這個班子。老生餘叔岩、張鳴才,花旦是小翠花,武旦是九陣風,花臉是侯喜瑞。所以直到晚年每唱《戰宛城》,於連泉必和侯喜瑞搭檔,就有這個曆史緣由。沈玉斌原來跟班效力,有天給壓軸拉琴的琴師臨時未到,管事讓他頂了上去,從此正式拿戲份,每天四吊錢。而這時候喜瑞已是每天八塊大洋的角兒了。沈先生從底層幹起,就比較能體諒班底和場麵上的苦處,後來他任梨園公會會長,辦了幾件為貧苦同業謀福利的事,受到一些同業的擁護,也遭到一些人的反對。我問過這些事的經過。他歎口氣說,在那時候辦事真難。舉個例子,當時梨園界的人仍多數住在前門外虎坊橋一帶,有些戲院則設在城裏,比如“吉祥”就在“東安市場”。從天橋、虎坊橋到東安市場坐電車隻花三個銅板,可許多班底連這三個銅板都拿不起,每天走去走回,來回三十多裏路,掙的錢隻夠買二斤玉米麵。碰上下雨天就糟了。名角一看天下雨,上座不高,打個電話去把戲回了。下邊的人不知道,也沒電話,幾十裏地冒雨走去,看見個回戲的牌,再冒雨走回來,這一天就要“扛刀”(挨餓的意思)。我說戲是憑名角的牌子賣錢的,你拿八千,拿一萬,這都應該,可同業們來回走路至少該買雙鞋吧,給他漲點錢也窮不了名角啊。班底們要求加錢,沈先生以會長身份表示支持,並從中斡旋,有人就譏他為“共產黨”。所以解放後他又被錯劃為右派,就怎麼也想不通。
建國後梨園公會改為“京劇聯合工會”,沈先生是副會長之一。臨近解放時,許多京劇界子女失學,他又倡議由藝人集資辦一個私立的戲校。由於同行們支持,就在“梨園先賢祠”舊址上,辦起了“藝培戲校”,由郝壽臣任校長,沈先生管業務教學。在政府接收改為市立北京戲校前,這個學校慘淡經營,培養了不少人材,張學津、孟俊泉、萬一英、李玉芙、關靜和,都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沈先生自學不倦,晚年已有很好的文學修養,致力於京劇音樂的著述工作。他寫了一部《京劇群曲彙編》,極有學術價值。可惜由於種種出版技術上的原因,至今未能與讀者見麵。但熱心的人還是多的,我提出朋友們掏錢為他自費出版,荀令文等幾個朋友就都表示不管多少,他們也出一份資金。《北京圖書信息報》青年編輯李布青、上海文藝出版社幾位編輯知道後全都熱心支持,說不必自費,出版社可以接受出版。京劇界的朋友聞訊也紛紛來信預訂。我想也許出版有望了,但願它早日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