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在省城銀川多停留,隻住一天就乘車到寧南農村去了。恰是在那從前的不毛之地上,我發現了自己的無知和估計錯誤,而我又為自己估計錯誤由衷的高興。
寧夏確有大片的不毛之地,其所以寸草不生,赤地千裏,是因為幹旱無水。而在不毛之地的山下,就流淌著母親河黃河。黃河流經寧夏地界的三九〇多公裏,過境的流量達三二五立方米。遠在漢代以前,寧夏人就開創了引黃灌溉的工程,所以有“黃河百害獨富套”之說,但那時灌溉區域很小,得利的隻是河套內的低窪平地,黃土高原隻能望河興歎。新中國成立不久,人民政府在全國經濟尚困難的情況下,優先為寧夏撥出巨款,整修水利。進入改革開放的80年代,又建設了規模宏大的“固海揚水工程”,把黃河水引上高原。如今有效灌溉麵積已由解放初的一九〇餘萬畝擴大到四一三萬畝,就是說把一百多萬畝不毛之地改造成了良田,數十萬農民由赤貧進入了小康。
在一個水利修好後由高山遷來的移民村,我問一個農民:“你從塬上到這裏,生活有哪些變化?”他說:“我搬下來時全部家當沒裝滿一輛驢車,現在三輛大卡車也裝不完我的家當,還不包括我蓋的一個院落十幾間瓦房跟我院裏栽的幾十棵果樹。”我看了幾戶農民家庭,都有很大的院落,一邊成曲尺形蓋著十幾間磚瓦房,一邊建成果園,蘋果、桃、李……果實累累。屋內也擺放沙發、壁櫥、組合櫃。電視、冰箱、電風扇,在這裏已非常普遍。而這裏普遍享用的電氣灶卻是北京市民無緣享受的。因為寧夏盛產電力,鼓勵群眾多用電。
村人還告訴我些統計數字:移民前他們每年人均收入是三十七元到四十元,今年的人均收入達到了二千元,是原來的五十倍。全村四百五十戶人,去年收了糧食一百七十八萬公斤,飼養了牲畜七百六十頭,羊四百隻。還有些人從事工商業活動,有兩輛大卡車跑運輸,有三十台拖拉機,六十五台手扶拖拉機,三十輛摩托車……他們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背出來,如數家珍。可我的耳朵應接不暇,隻得到一個印象:他們不是原來那樣的農民了,物質上富了,精神上也活了。
寧夏人不僅興修水利改變了農村麵貌,而且還開發了得天獨厚的礦產資源。這裏有煤礦,有煤就有電,有電就能產生其它物資。於是這裏有了電廠、鋁廠、橡膠廠……我在那裏不僅看到我看不懂的生產設備,還看到了生活區內的遊泳池,商業街上的卡拉OK、咖啡廳、夜總會,看到人們休息時在黃河裏劃皮筏子,在沙漠上騎駱駝。
以前我沒想到寧夏人是這麼窮苦,現在我又沒預料到寧夏人這樣歡樂。
不是說今天的寧夏既不窮也不土了。個別人家,個別地區,其窮苦、落後程度還相當驚人。人們在那樣貧瘠的土地上一代又一代生活了千年,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完全徹底改變麵貌,也非一日之功。可喜的是改革開放政策的成就,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理論使人們看到希望:他們又在規劃下一步的水利建設,計劃把灌溉麵積再增加一倍,那就又可以使上百萬寧夏人從無可救藥的幹旱高原遷移到塞北江南的水鄉,如今在一些得到灌溉的地方,已蓋好了許多為移民準備的房舍。幾千年來吞食了大麵積土地,奪去人們生存條件的沙漠正在被製服。在中國科學院沙坡頭試驗研究站,一個花白頭發的女研究員,向我展示了他們獲得“國家科學進步獎特等獎”的獎狀,並且告訴我這個所已是聯合國科教文組織“人與生物圈”和世界試驗室的項目點,並且成了“世界沙漠化治理研究培訓中心”的培訓基地之一。就是他們使沙漠步步後退,使穿過沙漠的包蘭鐵路暢通無阻。
千年夢想終於實現,西夏故國平息了紛爭,得到了安寧。人們可以在和平環境中為發展經濟而奮鬥了。它是那麼真實又是那麼如夢幻。
離開寧夏時,在飛機上俯身回視這片土地,我深深歎息。千百年來人們祈求的隻是一個“寧”字。祈求在安寧的環境中生存和發展,這該是最基本的人權,卻要花費多少代人的生命才得到。讓我們珍惜它吧!
§§大涼山的明月
四川有諺雲:“清風雅雨建昌月。”建昌即今之涼山彝族自治州首府西昌,涼山的月色令人難以忘懷。
曲木阿呷,我認識的第一個涼山姑娘,比月亮更皎潔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