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我初去美國,對美國的海關製度很留下點印象。他們的報關要填的項目繁雜,而且一個中文字也沒有。沒辦法,我隻好又去找那兩位日本朋友。聽說我要他幫忙填報關單,他們馬上答應,並放下自己的先填我的。他問一句我答一句。問到國籍,我說中國。那位男士停下筆衝我看了半天,忽然說出句道地的國語來:“哈哈,你原來是中國人!你剛才怎麼和我們說日語?”我說:“我聽到你們互相在說日語呀。”他說:“我太太是日本人,她不會說中文。我們倆在一起又不願說英語。”我問:“您是……”他說出生在新加坡,祖籍福建,已定居美國二十多年了,為了不忘記母語,他見到中國人總是用中文交談的。我們聊了一陣,他告訴我,到紐約入關時,還會有一次頗麻煩的問話,到時候他會幫助我。

晚上十點鍾到了紐約。這位朋友打聽了一下找到我說:“不行了,我們是持美國護照的,隻能從另一道進去。真抱歉。”我謝過他,正感到為難,忽然廣播裏傳來了中國話:“從漢堡來的鄧友梅先生下機後請在門口等一下,有人接你。”我想這一定是王渝,此人一向馬大哈,沒想到這次長了心眼,到飛機門口來接我了,不然真夠我嗆的。

走出機艙,我就老老實實站在那兒一動不動。這時一位穿西北航空公司製服的小姐走過來問道:“您是不是鄧友梅先生?”我說:“是的。”她說:“我是西北航空公司職員,你的朋友托我們替他接你,我的中文說得不好,請原諒。跟我來。”

我問他:“我的朋友呢?”

她說:“他們早上來過,飛機一再晚點,他們沒法等下去了,就請我們公司代他接你。他說您不會說英語,要一個會說中文的人來接。公司就派了我,其實我的工作不包括這個。”說著她笑了起來。接人的工作是很麻煩的。她領我辦出關,辦入境,因為已是午夜了,偌大個大廳除去幾個夜勤工作人員,隻有兩個旅客。另一位又是阿拉伯人。他在我前麵,邊檢人員把他叫進屋內好久沒有動靜。那位小姐告訴我說:“這個人有點麻煩,似乎是無證人境,可能叫他隨下班飛機離開美國。對不起叫你久等了。”美國是每個航空公司都有自己的候機樓的。我在的這個大樓,是西北公司的。工作人員也都是同事,互相全認識。看我們坐在那兒沒事。幾個沒事幹的值勤人員,便湊到我們麵前來閑聊。那小姐替我當翻譯。有位黑小姐,問我對他們公司有什麼印象。我說服務態度非常好,我的朋友沒來你們居然派人來接我。她說:“這就算服務好嗎?不這樣還能怎樣,難道可以放下客人不管嗎?唔,你們中國人真好相處。唔,還有什麼印象?”我說:“好像你們的女雇員都很漂亮。”她指指接我的那位小姐:“你是指她吧?”我說:“不,當然包括您,您不知道自己很漂亮嗎?”她聽了大笑,說道:“這又是你們中國人的性格吧?你記住,在美國千萬不要當著一位小姐的麵,誇獎另一位小姐漂亮……”這時邊檢人員出來做個手勢,表示不用再辦手續,我可以出關了。我匆匆和幾個人告別,仍由那位小姐領著出了大樓,她替我叫了的士,並講好地點車價,這才告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