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翎!”他說林從法國來到這裏後,和“中國之春”王秉章那批人鬧翻了,她不會英語,又沒有職業,生活頗狼狽。這裏一位華人農場主出於同情,就接她到這裏住了下來。並且出資幫她辦了份刊物。不過這位財主隻資助一期,估計第二期就要停刊,創刊號就是終刊號。聽說林也要離開此地了。塔上風很大,看了一會我們就下來去開車漫遊。他還拉我在林小姐借住的農場外繞了個圈兒,林剛來時他在一個華人集會場合見過她,後來便沒什麼來往了。清茂是個做學問的人,不太願意參加政治意味太濃的活動。
他拉我到一個中國餐館去吃飯,這個餐館就是原來生意不好,被淩雲大師指開財路、起死回生的那個。我看了淩雲大師指點另開的門和掛的吉祥物,確是妙不可測。
晚上七時,我在大學禮堂作演講,到的人比奧伯尼是少多了,也難怪這裏演講費比那裏少得多,好處是在座的全是中國人或中國血統的美國人,隻有兩個白種人,還會說漢語,這樣我就可以不用翻譯,我覺得講得倒比奧伯尼還要自如灑脫些。演講完後,一位年輕女生跑上來問我道:“鄧老師,您還認得我嗎?”我一看:這不是我們的小陸嗎!
小陸是我們中國作家協會外聯部的翻譯,和我一起工作好幾年,非常單純可愛的一個孩子。前年離開中國到美國來留學,但我沒想到是在這個學校。他鄉遇故知,叫人高興。清茂告訴我小陸還在他們係裏打工,當助教。今晚為我開的家庭酒會,請的客人也有她。
這晚上的酒會請的人不多,但都是炎黃子孫,吃中國飯,說中國話,談和中國有關的事,所以非常親切。除去小陸還有位女士是我朋友的妹妹。這位女士已經延期一年,快要回國了。說起初來時的打工生活,她一肚子氣。她說一些美國老板對中國臨時打工的人之殘酷就像奴隸主,令人不堪忍受。正說著有位久居美國的華裔來插話了,他表示對她的看法不以為然:“什麼叫剝削?不是你自願去幹的嗎?他不是給了你掙錢的機會嗎?他要不給你這機會你也許要挨餓不是?再說他還要承擔經營的風險呢。”於是就展開了一場激烈的辯論。幾位從國內去留學的孩子反駁他時措辭之鋒利,階級觀點之鮮明,是我近年在國內很少聽到的。我估計他們幾個人在國內也沒有為此這麼激動過。我倒真希望有幾個國內青年聽到這場爭論。幾個人舉出的實際事例,如今在國內已經見不到了,改革開放以來,雖有了小型個體企業,但在社會主義法律保護下,是絕不允許采取那樣苛刻的雇傭手段的。其實在美國這樣的超經濟剝削也不被法律允許,就因為不少中國人舍此便沒其它活路,或是其打工行為本身就不合美國之法,老板們當然就肆無忌憚地露出其階級本色來了。
這場爭論對我還有個好處,是使我無意中了解了一個本家叔叔在美國生活的真實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