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夢裏花落(1 / 2)

虎門的冬天說到就到了,前幾天還在熱烘烘地穿著短打衫褲,而一轉眼,幾場台風幾場暴雨登陸後,就可以穿著各種色彩豔麗的毛衣風衣甚至皮服,和緊緊包著臀部、詮釋女性萬種風情的牛仔褲,在大街上徜徉了。雖然賣廉價首飾賺到了一點兒錢,但離買房子這個宏大的理想畢竟太遠了,更遑論贖回父親當年賣掉的房子。

穗穗總有一個奇怪的念頭,她總是覺得小餘兒和王老婆婆還在以前那棟古老的房子裏等著她,隻要回到那裏,呼吸著那裏淡淡的煙熏火燎的味道,就可以回到從前,再過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了。

她騎著六根借給她用的摩托車回到了那條舊街。路名已經換了,不再叫“反帝路”,而代之以“振華”、“振興”等,讓久不過來的穗穗犯迷糊,那棟舊樓不知何時已經被拆建了,還有穗穗一家以前住過的筒子樓,原址上矗立起一棟嶄新的樓宇,說是新樓其實是不夠準確的,有許多的吊鍾花、綠蘿已經從各個樓層的陽台上垂掛了下來,還有爬滿牆壁奪目耀眼的杜鵑花,應該已經花開有時,一派熱鬧興旺,把過去那種小戶人家低矮昏暗的老房的靡靡荼氣衝散得一幹二淨。

南方的深冬其實很冷,北風怒吼著針紮一樣刺人。六根陪穗穗第N次跑到那個方圓一公裏的商業街進貨的時候,穗穗尷尬地發現身上的緊身外套為了貼身居然沒有口袋,她冰凍的小手無處可放,她看了又看走在身邊的六根敞開著的外衣口袋,不斷地猜想著裏麵的溫暖,建立一個小家庭的念頭又熊熊地在穗穗心內燃燒。她問六根,對自己以後的生活有沒有什麼打算和計劃?六根不笨,竟然一下子聽出了穗穗的弦外之音,呆立半晌,終於神色黯然地說指望他給予她幸福是不現實的。

“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應該是知道的,你父母不可能同意你跟我的,還有城市人是永遠不會瞧得起我們農村人的!”六根恨恨地說。

一陣無聲的雨劃過穗穗的臉頰,她知道六根為了父親劉耳投資海上花失敗而連帶背負了許多債務。我欠我父親的,六根跟她解釋過一回,因為自小種下的病根,父親沒少為他這個唯一的寶貝兒子求醫問藥,花了很多冤枉錢,而這些錢都是他用盡各種途徑賺來的。當年劉耳當村書記時,乘著改革開放的第一道春風,他說服村委會把村子裏的不少田地以每畝逾千元的價格出租給港商後,部分昔日的農田,已建起廠房和公路,不少本村的農民洗腳上田,過上了坐收租金的舒服日子,也贏得過不錯的口碑,為他之後投資海上花籌到了本錢,積累了人脈。然而好景不長,問題出在承包村裏魚塘和土地的養殖戶上,因為同樣麵積的土地他們能創造出的經濟效益遠要高於那些滿腳泥巴種植水稻的農戶們,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筆非常劃不來的交易。他們為此事不斷上訪,致使承包商停工,土地荒蕪,其他願意放棄土地的主人――原以為會過上好日子的村民從此再也沒領到過分紅,生活隨之陷入了困境。而更可怕的是,由於土地開發,農田中原有的灌溉渠道已被堵塞,附近農田、魚塘和果園無水可用,造成越來越多的農田丟荒,現在譚家村已基本無田可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