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蛇蠍女人(1 / 2)

瑪麗醫院位於香港的富人區――太平山半山腰,推窗即可俯瞰以輝煌的山巒燈火著稱的香港維多利亞港口,優美的環境、清新的空氣使得這裏的頭等病房每日單房租就高達數千港元。的士沿著各種顏色的引路標誌,把穗穗送到了年近七旬的陳大發麵前。

“小姐,您就是小魚兒是嗎?發叔等您好久了。”護士溫柔地說道,邊領著她進入幽靜的房間中。讓穗穗大為震動的是麵前的一幕,隻見各種檢測儀圍繞著的病床上,麵色蠟黃的老人緊緊皺著的眉頭下,一滴清淚欲滴未滴,狀甚可憐。

“發叔,您孫女來看您了!”護士邊說邊上前檢查吊瓶裏麵的藥液。

老人微微睜開了眼睛,目光慢慢從散漫中聚攏到穗穗的身上。“小……小魚兒。”他嘴巴囁嚅著。

“外公,外公!”穗穗猛然張開嘴巴,以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激動趨前握住了老人的大手,眼淚一下子就滑了下來,她從沒有見過自己的外公,也沒見過爺爺,他們都在她降生到這個世界之前相繼離去了,此時此刻,那種缺失頃刻便被眼前巨大的傷感蕩平了,在普天同慶香港回歸的日子裏,這位善良的老人卻要孤獨地走向人生的終極,靠著對自己這個完全陌生的女孩殘存的一絲牽念,勉強維係著他對人生最後的依戀,這是多麼悲慘的一個結局啊!

老人卡在眼角的淚珠終於暢快地掉了下來,一雙蒙矓的老眼忽地煥發出了神采:“小魚兒,真是你嗎?你終於回來看望外公啦?我終於等到你了,你這個小小磨人精,你怎麼舍得丟下外公跑那麼久啊?”

“外公,對不起,我回來了,我不走了,我就留在您身邊了。”又一串眼淚滑過穗穗的臉頰。

“我有好多話要跟你和你媽媽說,你給我拿點水喝吧,我要說話,我要說很多很多話!”老人竟然自己掙紮著坐了起來。

在喝幹穗穗端過來的溫開水後,老人開始了他冗長的敘述:

1940年,父親為了躲避日本侵略者的壓迫,帶著全家從內地逃難到了香港,為了生計,開始過上了海上打魚的“疍家佬”生活。我13歲那一年,一次全家出海,船到深海時,海上突起暴風,船被巨浪撞擊著,在海洋中顛簸。之後,船艙漏水,錨被卷走,桅杆折斷,船失去了航向,最後終於不幸被巨浪淹沒,一家人從此生死兩茫茫。

我是被父親拚了命推向船板才得以僥幸飄回岸邊幸免於難的,從此我常做噩夢,夢到那個平生最恐怖的時刻,我總是對著無邊無際的海水呼喚阿爸呼喚阿媽,總是一身冷汗驚醒過來。我發過重誓:將永遠不會再朝這海邊漁村看一眼,除非父母返生,可是他們還有我的弟弟妹妹再也沒有回來過。多少年了,為了重建一個家,我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我離開了漁港住到了石硤尾寮屋區,那裏擠滿了來自內地的人們,他們雖然貧窮,但是善良、上進,讓我仿佛看到了我父母的身影,感覺好親切。我每天勤勤懇懇地做工,搞銷售,還利用工餘閑暇到夜校進修,補習文化。由於勤奮好學,踏實肯幹,不到20歲,老板便擢升我為塑膠玩具廠的經理。兩年後,機緣巧合,我用平時省吃儉用積蓄的3000美元接下了打算移民出國的原老板的塑膠廠。當時街坊王嫂看我上進,還打算把她姐妹的女兒盧阿梅介紹給我,阿梅長得既漂亮又溫柔,我一看就滿心歡喜,可惜她卻一門心思要等她的心上人何少文來港相聚,我不得不決定放棄了。

1953年,我21歲,那年的聖誕節當天,我住的地方突然發生大火,這場大火把我和我的鄰居蝸居的寮屋全部燒毀,一夜之間數萬人無家可歸,不僅如此,我還差點因此喪命。那時我在自己的廠子裏一人幹幾個人的活兒,每天都累得要命,那晚跟工友喝了點小酒不免睡得沉了,幸好有個路過的女子拚命地從倒塌的寮屋裏把我拽了出來,可是她自己卻不幸被掉下來的木板砸傷了頭部,並從此失去了一切記憶。她因此而再也無法回到自己的親人身邊,我倆正好看上去年紀相仿,於是後來順理成章地便結成了一對同命鴛鴦,我還替她起了個名字叫做安怡,祝福她從今過上安逸、愉快的日子。

在攜手創業的路上,安怡給了我無盡的支持和鼓舞,說心底話,我對她是充滿感激的。要不是她不能生養,而盧阿梅又因為失戀自殺而重新出現在我麵前,我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作他想,雖然在香港有幾個錢的男人包養個二奶不足為奇,然而我不想安怡不開心,所以一路以來我都小心翼翼地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