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做客(2 / 2)

爸從外地調來後,對他更好,像是要彌補什麼轉瞬即逝,抓也抓不到的損失,甚至有一種誠惶誠恐的感覺。爸會給他買各種各樣他喜歡的書,隻差把書店搬到家裏。雖然,爸爸會要他背《孝經》、《弟子規》什麼的讓他覺得無奈又可笑。不過,這個男人不加掩飾的吹紙可破的安全感卻讓他一陣溫暖。能成為那個在外頂天立地的男人的心靈依托,他很開心。後來,爸的話越來越少,他是政府幹部,市裏不小的領導,又是剛從外地調來,工作壓力自然很大,隻是依舊對路林很好。

再後來,“後來”這個詞變得很諷刺,情意沒有後來了,僅僅因為那抹任時間,任風雨都淡化不了的深藍色,幼稚而諷刺地令人心涼......

其實,雖然路林不願承認,但他在一定程度上是能理解父母的。父母出身書香門第,兩家是世交,自然兩人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是在那十年動蕩中,路林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不能忍受一身傲骨遭此欺淩,雙雙投河自盡,隻讓一輩子都活在可以驕傲的年華。兩個沒有兄弟姐妹的七八歲的孩子自此相依為命,做同伴,做兄妹,做戀人,做夫妻,做父母。可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時間的推移,兩個孤獨的人相守隻會使孤獨再變得無限膨脹。那麼多年的默契,最後起的作用是使他們心照不宣的逃離彼此,就像是在逃離孤獨。

路林不知道爸媽對祖輩的感情,或憎或戀,或愛或恨,對他其實並不重要。他隻知道,他們心中有多麼深的對孤獨的恐懼,又有多麼深的對親情的渴望。而那抹親情隻能從路林——他們唯一的兒子身上找尋。

然而,少年日益修長的雙腿與一天天寬闊起來的肩膀卻昭示著他在逐漸的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也意指他在追求的是自由,是獨立,也是擺脫。恰好的是,年少輕狂這個詞,從來都沒有回轉的餘地。

也就是說,爸媽,你們要的東西,今天的我給不了。

而中國曆史曾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們,世上最卑鄙的東西是不平等條約。所以,我要的東西,你也不必給。

......

少年軟弱無力地趴在長長的白色課桌上呻吟,他頭痛的厲害,大腦一下一下的跳痛模糊著他的靈魂,單薄的靈魂下意識的想要快些逃離,卻又悲哀的無處逃遁,而承擔這個詞在此時已經成煙成霧,不要說抓到,看都看的不真切。

每當被鎖在最深的房子裏的悲哀開始打門的時候,他總會被頭痛折磨,一點點被淹沒,一點點在淪陷,生生成了世上最無助,最可憐的孩子。

而這件事,爸媽不會知道。告訴他們,毫無必要。

“咚咚咚”

路林驟然緊張起來,不顧疼痛的蠶食蟲蝕,趕忙整理一下被自己抓亂得頭發,拉好袖子,遮住胳膊上紅紫的掐痕,做一個深呼吸。安穩的打開門,這次是九十度。這是什麼時候也不會被忘記的禮儀。

是父親,理所當然。

“整理一下東西,明天打車去蒼靡吧,我幫你聯係好了。”

父親的眼睛掃視了一下路林的房間,盯在路林身後的一個點上,繼而關門離開。

離別的時候,他還是沒有看兒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