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3 / 3)

楚亞寧說:“有什麼不放心的——為什麼?”

韓露說:“我想試試跟你說過的那種治療方法,看能不能‘逼’他開口。”

其實韓露一直就在等待著這一天,前麵的檢查、測試,以及幾乎每天和孩子接觸、熟悉,都是在為這一天作著準備。這會兒,她隻是故意這麼輕描淡寫地一說,委實是怕楚亞寧擔憂、多慮,因為她自己也有些兒緊張。

韓露回來後不久,因為父母家拆遷,便又湊了些錢買下了自己的房子。等到劉煒回國休假時,兩口子一起稟明公婆,搬了出來單過。

現在,韓露便將楚小寧領到了她的新家——其實已經住了一年有餘,稱不上新了,不過那種新鮮勁兒卻還是一如當時。兩邊家裏和熟人朋友都打好了招呼,除了父親老韓大夫,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父女倆原先擬訂的方案,是讓小家夥親眼看見食品飲料等物都已經鎖進了櫃子裏,再告訴他,要是餓了渴了必須說話,否則沒得吃沒得喝。這種方法如若可行,奏效也快。但萬一小孩子死不開口,你也不能讓他餓著不是?所以他們又想出了個折中一點的法子。

韓露在餐桌上擺放了一副茶盤,缸子裏盛著涼白開,還有一隻玻璃杯和小寧自己那隻畫著米老鼠的塑料杯子。旁邊的盤子裏是洗淨後切成條的胡蘿卜,外加幾塊鹹餅幹。別小看這三樣東西,那可是父女倆頗費了一番周折才精心挑選出來的,其中有鹽有糖,有鹹有淡,有糧食有蔬菜,還有足夠的維生素和礦物質。

韓露對楚小寧說:“這就是咱們的全部吃食兒了。你要是不願意說話,咱們就天天吃這些,頓頓吃這些,連吃七天,一個星期,直到你媽來接你。”又將小家夥帶到櫃子跟前,讓他看著用鑰匙開了鎖,裏麵琳琯滿目的全是好東西,巧克力、太妃糖、炸薯條、洋蔥圈、奶油餅幹、花生瓜子、黃魚片、牛肉幹,以及種類繁多的果汁和飲料。韓露說:“看見了嗎?好吃的都在這兒呢。你媽媽說了,這都是小寧最愛吃最愛喝的。但——是——” 韓露蹲下身來,和小家夥一般兒高,然後臉對臉地說,“你如果想要吃這些,必須告訴阿姨。你可以說‘我要’,可以說‘給我’,或者‘我餓’、‘我渴’,或者‘這個’、‘那個’,也可以隻說一個字,‘要’,或者‘餓’等等。這些話你都懂得,對不對?都聽別的小朋友們說過。”韓露回身鎖好櫃子,當著楚小寧的麵把鑰匙放進自己的衣袋裏。

楚亞寧這幾天一直心神不定,倒不是有什麼放心不下的,隻因為自兒子出生以來,母子倆朝夕相處,幾乎形影不離。特別在離婚以後,更是相依為命,不可或缺。驟然分開,便覺得自己的生活中少去了什麼似的不習慣,不自在,也不踏實。楚亞寧陪著母親到了天津,早有各家排好了日子,準備輪番請吃請喝。無奈老太太年事已高,經不起走家串戶地勞頓,楚亞寧就隨眾人的意挑了一家飯莊,包下十來桌,把人都招呼齊了,大家熱熱鬧鬧地聚了餐。原來在天津老家的眾多親戚裏麵,楚亞寧的母親就算是歲數最大、輩分兒也最高的。席間免不了各房的兒孫晚輩們一撥接一撥地過來跟老太太道好說話兒,就算是都見過了。娘兒倆住了三個晚上,第四天吃過早飯,便由有車的親戚開了一輛小車,把她們一直送回到北京的家門口。

回到北京,離得近了,楚亞寧更是坐臥不安,心亂如麻。她幾次操起電話,號碼都撳了一半,但想起韓露有言在先,隻得又擱下。還有一次更荒唐,自己沒頭沒腦地跑到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車,一直開到了韓露的樓底下,左思右想,到底沒敢上去敲門。就這樣,苦熬到第六天下午,韓露的電話終於來了:“喂,亞寧,我們正在路上,說話就到。”

“他怎麼樣?”楚亞寧一語出口,自己都不明白她這句話究竟是想問什麼。不過韓露卻知道如何作答。當了這幾年的大夫,什麼樣的病人家屬她沒見識過、對付過?

“他很好,午飯後睡過一小覺。剛才我們去了麥當勞,小家夥居然吃掉了大半個巨無霸,現在精神頭兒正足呢。”

“哦——”楚亞寧在電話這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才問:“你說的那個治療,效果怎麼樣?”

“他說話了。先說了一個字,後來又說了兩個字,問我要……得,已經到你們樓跟前了,我先掛了吧。”

楚亞寧衝出房門,到了電梯門口才站住,不知道是應該下去,還是就在這兒等。想一想,下去一趟萬一錯過了呢?於是就等著。

電梯門一開,楚亞寧一把將兒子攬進懷裏。小家夥可不像她那麼興奮,隻顧低頭玩耍剛在麥當勞領來的玩具。楚亞寧又拉過韓露的手,一迭聲兒地道謝道乏道辛苦,韓露這才將如何“逼迫”小家夥的經過從頭到尾細講了一遍,說:“所以不敢先告訴你,不然你心疼死了。”又說,“這方法你不可以在家裏試的,因為很難掌握分寸。我是把醫院的家夥都給搬了家來,不停地給他量血壓,測體溫,觀察大小便,又用聽診器前胸後背地聽。就即便這樣,那顆心也是一直懸著,到現在才總算放回了心窩裏。”

楚亞寧說:“他沒跟你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