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造化!大造化!”
這是我印象中的憐憐,第二次發笑。舒心,自然,天真,可愛。
好像,千百年來,這個洞穴的形成專是為了等待憐憐。憐憐就是這裏的主人。他喜出望外,自己終於有個家了。
既然是我的家,我得好生看管,愛護,早晚收拾打理。憐憐往洞裏搬了一些幹草,當鋪墊之用。後來,憐憐用上了蠟燭,嚐試著在洞裏燒個小火。回來了就用石塊堵上洞口,出門去了也用石塊堵上洞口。在這裏,無風無雨,冬天也是溫暖的。
為了表達自己對這個家的熱愛,憐憐給這個洞穴取了一個溫暖的名字,臂枕宮。夜裏躺在臂枕宮,是憐憐一天中最自在的時刻。在這裏,沒有夥伴們犀利的眼光和刺耳的笑聲;在這裏,沒有城市裏熙熙囔囔的喧嘩;在這裏,沒有人非得向他索要:
你爹你媽呢?
望著周圍硬硬的石壁牆,憐憐心裏實實的。伴著小河嘩嘩的淌過,有事沒事想想豆豆,想想她此時此刻會在哪裏,是否也長得像我一般大小了。這裏,在這裏,一切安詳,一切自然!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憐憐漸漸地熟悉了臂枕宮,日子越過越順手。從此,憐憐開啟了一段自己人生裏相對和平的歲月。
在平日裏,憐憐甚是勤勞,舍不得讓一天閑過。即使是刮風下雨也是如此。早晨天剛蒙蒙亮,他就爬出了臂枕宮,來到恩陽。恩陽的大街小巷都有憐憐的足跡和身影;由於長時間的從事垃圾行業,憐憐的經驗和技術得到快速的提高,且有奶奶的言傳身教,可謂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可比奶奶要強得多。這也許憐憐天生就是垃圾,命中注定要與垃圾為伴。他可成為了一個垃圾達人了。
一方麵是憐憐的勤奮,另一方麵是憐憐的節儉。憐憐深知一分一角來之不易,一顆一粒來之不易,生活中非常節儉。憐憐習慣吃包子,因為包子有裏外兩層,外皮白麵做的就當主食吃,裏邊的陷就當菜吃;一天隻舍得買四個包子,中午兩個,晚上兩個。用撿來的塑料瓶灌些小河水,吃吃包子,喝喝水,一天也就過去了。不過憐憐也會不時奢侈奢侈,就多買一個包子。在當時,憐憐每天掙到的錢足夠當日的開支,且有小小的剩餘。時間長了,剩餘的越來越多(說多,其實也就那麼一點),終於可以實現憐憐心中的一個夙願了。那就是給奶奶買些香紙。(也就剛好能買一個單位的香紙,嗬嗬。)
憐憐知道,奶奶自從那天被埋進了土裏,她就如煙霧一般隨風飄散了。她淡出了人們的視線,隨時間一天天的過去,也將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記憶。多少年以後,不再有人會提起說,竹葉林裏曾經住著那麼一個老憨婆。正如詩所寫,輕輕的來,輕輕的走,揮揮衣袖,不帶走雲彩。(徐誌摩)也不留痕跡。但無論如何,奶奶永遠活在憐憐的心裏;憐憐不會忘記,他也沒有辦法去忘記!
這天,已是清明以後的日子了。
這天早上,憐憐帶上自己的所有積蓄,出了門。
這天下午,憐憐提前收了工。他找了一個有水的地方,認認真真地洗了洗手(城市裏的生水,喝不可以洗手倒也可以的),然後徑自朝紙火店走去。憐憐用自己的所積攢下來的錢,給奶奶買了一把香和一刀紙。再用今天掙到的錢買了三個包子。
憐憐沒有像往常一樣,買到包子就開吃。憐憐認真把三個包子包好,搭香、紙一起,帶到奶奶的墳塚前。到了鬼搖樹,憐憐很快就能找到奶奶的墳了。隆起的一堆新土,幹巴巴的,沒有任何足跡,也沒有任何供奉;蓋在上麵的豬料樹枝葉子已經掉落了。憐憐知道,奶奶就埋在裏麵。憐憐折了樹枝,把奶奶的墳墓周圍掃了掃,用幹淨的葉子在麵前鋪上,然後把三個包子一字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