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淨行分大麵與白麵,大麵臉譜以紅、黑二色為主,故有“七紅、八黑、三和尚”之說;白麵大多扮演反麵人物,除眼紋外,全臉皆塗以白粉,通常又分成相貂白麵、褶子白麵、短衫白麵等,白麵有時也扮正麵人物,或無所謂好壞的角色,有時也扮女角等。還有由白麵行中析出的邋遢白麵,除麵塗白粉以外,在眼角、鼻窩等處,加上一些黑紋,故名。所扮者大多是下三流角色,又近於插科打諢式的人物。
末行又細分為老生、末、老外。昆劇老生不分文武,如《寶劍記》的林衝,《麒麟閣》的秦瓊等。末腳所戴胡須也是從黑三到白滿,與老生同。
醜行又分為副(又稱“二麵”)和醜兩個家門。其區別是副的麵部白塊畫過兩邊眼梢,而醜隻畫到眼的中部,副常穿褶子、宮衣、袍,而醜多穿短衣。
昆劇以前的南戲和元雜劇都沒有這樣的行當,由於“副”行的出現,昆劇把醜行的表演範圍,擴大到上層社會的衣冠縉紳之中。所扮演者大多是不正派的文人、奸臣、刁吏、惡訟師、幫閑篾片之類人物,這些角色的共同特點是奸刁刻毒,表裏不一,表演上多強調其冷的一麵,稱之為“冷水二麵”。
醜行因其麵部白塊較副為小,也稱“小花臉”,因其排列於二麵之後,也稱“三花臉”,所扮大多是社會地位較低或滑稽可愛的角色,如《尋親記》的茶博士,《漁家樂》的萬家春。昆劇醜腳不分文武,有時扮演武功繁重的身段戲。
醜行和二麵一樣,也可扮演婦女,如《風箏誤》年輕的千金詹愛娟,《荊釵記》中的張姑母。醜腳也扮演反麵人物,如《十五貫》的婁阿鼠。
另有一個應各種群眾角色的“雜”行,是指各種劇中沒有名姓的群眾角色,如車夫、船夫、傘夫、衙役、太監、宮女、龍套等,通常不計為家門。
傳統昆劇職業班社,一般隻需十八個演員,俗稱“十八頂網巾”,隻有極少數大班社有二十七名演員。一般班社隻要十個家門齊全,就可演出,其他角色可以由家門接近的演員來替代,這十個基本家門被稱為“十大庭柱”,他們是:淨、官生、巾生、老生、末、正旦、五旦、六旦、副、醜。其中最能決定演出質量的是:淨、老生、官生、正旦四個家門。
昆弋風格
老北昆人常稱自己演唱的是昆弋腔。的確,三百多年以來,在京城以及河北一帶,昆腔和弋腔是緊密聯係在一起的,從清宮到民間的伶人,基本上都是既唱昆腔,又唱弋腔。北昆藝術家侯玉山先生說,直到清末民初,演員必須“能昆能弋”,否則就不夠搭班資格。韓世昌、侯永奎、馬祥麟等北昆名家早年都曾在戲班演唱弋腔。
北方昆曲是昆腔的重要分支。《中國戲曲音樂集成·北京卷》北昆卷在編纂時經反複討論,得到的結論是“北方昆曲實際沿著兩個支派發展。一個支派是京朝派,即後來的京昆。……另一個支派昆曲與北弋腔(高腔,又稱京腔)結合。從兩個聲腔在京城中的結合,又走出京城流傳在河北中部,使得昆弋這一支派風格上更為粗獷質樸。”盡管關於北方昆曲的形成和界定有著不同的說法,但其所包含的北方弋腔的特色是不容忽視的。“昆弋腔”一說本身蘊含著深厚的文化積澱。
與江南一帶最注重昆曲不同,弋腔在京城有特殊地位。弋陽腔早在明代就進入了北京,入清之後,流行更為廣泛。戲曲史研究者經常引用《都門紀略》中關於弋腔(高腔)的記載:“我朝開國伊始,都人盡尚高腔。延及乾隆年,六大名班,九門輪轉,稱極盛矣”(楊靜亭《都門紀略·詞場序》),以說明清初至乾隆年間北京弋腔演出的盛況。
清代帝王把弋陽腔與昆腔並列,作為正宗的演出曲種。藏於懋勤殿的“清聖祖諭旨”中有康熙帝玄燁對內廷承差的昆弋腔伶人所傳旨意:“魏珠傳旨,爾等向之所司者,昆弋絲竹,各有職掌,豈可一日少閑,況食厚賜,家給人足,非常天恩,無以可報。昆山腔,當勉聲依詠,律和聲察,板眼明出,調分南北,宮商不相混亂,絲竹與曲律相合為一家,手足與舉止睛轉而成自然,可稱梨園之美何如也。又弋陽佳傳,其來久矣,自唐霓裳失傳之後,惟元人百種世所共喜。漸至有明,有院本北調不下數十種,今皆廢棄不問,隻剩弋陽腔而已。近來弋陽亦被外邊俗曲亂道,所存十中無一二矣。獨大內因舊教習,口傳心授,故未失真。爾等益加溫習,朝夕誦讀,細察平上去入,因字而得腔,因腔而得理”(見《掌故叢編》故宮博物院掌故部編)。
康熙帝將弋腔作為源遠流長的優秀曲種予以肯定。京城中民間戲班上演的弋陽腔逐步演變為京腔,而清宮中卻從無“京腔”一稱,康熙帝唯恐弋腔“被外邊俗曲亂道”,他還肯定了內廷舊教習的口傳心授使弋腔未曾“失真”。
因此可以說,自清初起,北方演出的弋陽腔和昆曲位置等同,同樣受到清廷的青睞,同樣有著在內廷正式演出的資格。而在南方流行的弋陽腔卻沒有這般榮耀,半個多世紀以後,成書於乾隆六十年的《揚州畫舫錄》(李鬥)稱“兩淮鹽務例蓄花、雅兩部以備大戲,雅部即昆山腔;花部為京腔、秦腔、弋陽腔、梆子腔、羅羅腔、二簧調,統謂之亂彈”。花部一稱顯然含有貶意,江南一帶流傳的弋陽腔隻有和梆子腔、羅羅腔等相當的位置,屈居於“花部”之中。
康熙三十二年十二月,蘇州織造李煦“尋得幾個女孩子,要教一班戲送進,以博皇上一笑”,內務府包衣出身的李煦深知皇上對弋腔的喜好,想“尋個弋腔好教習,學成送去,無奈遍處求訪,總再沒有好的”。康熙帝沒有讓他就近從弋陽腔發源地江西弋陽一帶尋找藝人教授,而是從內廷派遣弋腔教習葉國楨專程南行赴蘇州授藝。現在保存下來的宮廷劇本中,弋腔劇本和昆腔劇本幾乎占有同等比重,尤其節慶時演出的開團場戲更以弋腔為多。嘉慶三年查飭亂彈諸腔的諭旨也稱“元明以來,流傳劇本皆係昆弋兩腔,……嗣後除昆弋兩腔仍照舊準其演唱其外,亂彈、梆子、弦索、秦腔等戲概不準再行唱演。”從清廷的態度也可看到弋腔在北方的地位與在南方大不相同。
弋腔亦稱高腔,顧名思義,其音調高亢豪放。因不使用弦管樂器的配合,音高、腔調的把握難度較大,唱腔調門高,滾板多,沒有高低音俱全的嗓子就無法演唱。自清代初期開始的昆弋腔同台演出,使流傳在北方的昆曲從表演和演唱風格上都受到了弋腔的影響,逐漸產生了和南方的昆曲不同的特點。例如北方演唱的《長生殿·覓魂》的〔後庭花滾〕就吸收了弋腔加滾唱的方式,除了襯字外,還有48個五字句,形成了北昆特有的唱法。北方昆曲中,早已溶入了弋陽腔,乃是毋庸爭議的事實。
清代後期,京城裏二黃戲班興起,幾乎占據了城內所有的戲台,弋腔衰落到再不見單獨演唱弋腔的班社。昆弋腔藝人不得不離開北京,轉入京東、京南的直隸中部唱戲,以謀求生計。醇親王奕譞曾在高陽組建著名的昆弋戲班恩慶社。據馬祥麟的父親回憶,清末冀中方圓四五百裏地,有幾十個既唱昆曲,又唱高腔的昆弋班在縣城、農村演出。受河北地區習俗、風土人情和民間曲調的影響,演唱的昆曲也溶入了“趙燕慷慨悲歌”,逐漸形成了粗獷、淳樸並帶有當地鄉土氣息的風格,那一時期的藝人把冀中平原當作北方昆曲的搖籃。1923年,北京大學教授劉半農發起組織了昆弋學會,宗旨為提倡研究、指導、編演昆弋腔戲,維持昆弋腔班社等等。著名學者鄭振鐸、孫楷第、餘上沅等都曾參與其中。弋腔最終在京城失傳,實在令人扼腕歎惜。昆曲這一凝集著傳統戲曲藝術菁華的藝術形式再不能步弋腔的後塵。今人有義務保存祖先流傳下來的文化藝術精品,也有責任對尚存的部分北方弋腔進行整理。
俞振飛先生曾批評“過去曾經有些人對北方昆劇(主要是昆弋班)抱有一種‘桔逾淮而北為枳’的偏見,認為既與南昆兩樣,就不是真正的昆曲。我覺得這是極不公平的。榮慶社先生們所創造和體現的藝術整體具有昆弋風格,是正常的、合理的,有什麼不好?”昆曲大師也對昆腔藝術的這一重要支派給予了充分、公允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