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小鈺和瓊蕤雲雨既畢,卻是個完全的女孩兒,香羅帕上桃花點點。小鈺十分愛惜,不必細講。
且說淡如回到紅豆莊,呆呆的拿著酒杯想道:"咱們和小鈺自小兒大夥,到今還不曾通宵達旦的在一堆兒。這回子,沒緣沒故來了這兩個妖精,反占住了!那裏氣忿得過?又可恨母親這老厭物,定要相隨同住,礙眼得很。因此小鈺多久不到我這裏來了,須得算個計策,挨上門去,就使不能獨占,也分得個鼎足之勢。隻是沒什麼托名的話頭,除非說要習學武藝,硬硬的搬了鋪蓋,移到怡紅,諒來小鈺也未必得新忘故,推我出來的。"想定主意,才上炕去睡覺。誰知翻來覆去,竟像被窩裏有針刺的一般,那裏睡得穩?直到五更,剛蒙朧合眼,恍惚在妙香房裏,見個老媽子在那裏賣金鑲玉的釵兒。淡如也要向他買,老媽回道:"沒有了,共隻十二對釵,都賣完了。才剛瑞姑娘要買,隻剩得半枝打斷的,不中用了,沒賣給他。"淡如聽了,心上一驚,便驚醒了。歎口氣道:"這夢奇怪,莫非我不在金釵十二的數內嗎?"越想越煩,天色未明就起來梳妝,換了一身鮮豔的衣服,濃濃的熏了些香,頭上戴了許多珠翠金飾。略吃些點心,又用香茶漱漱口,含著幾塊雞舌香,帶了丫頭,搖搖擺擺踱到怡紅院來,直到小鈺臥房。
隻見小鈺還同瓊蕤躺在炕上,臉對臉在那裏親嘴。淡如止不住醋氣攻心,隻是礙著小鈺的臉,不敢發作。反裝著笑臉,輕輕說道:"好快活哎。我特來道喜,還要和二爺商量一件要事。"小鈺也笑道:"誰叫你不來快活?吃這寡醋也無益。"淡如見說話投機,便在炕沿上坐下,把一隻手探進被去,剛摸著了瓊蕤的絹光溜滑的腿,驚得瓊蕤慌忙坐起來穿衣著褲。小鈺嚷道:"淡丫頭,鬧什麼?討人嫌!有什麼要事商量?"淡如說:"我昨兒五更睡不著,想起要搬到你怡紅院來習學些武藝。"小鈺道:"很好,我教你舞藤牌抵擋我的長槍,還要教你射鼓子,箭箭中著紅心。"這說話的空兒,瓊蕤早已披著衣往西邊房裏去了。淡如滿心歡喜,布著小鈺耳邊說道:"我就鑽進被來,你教我罷!"小鈺笑道:"那裏這樣容易?須要送贄儀拜先生,才肯教呢。"淡如忙跪在地下,深深拜了四拜,站起身往頭上抽了一枝金簪,送到枕邊說:"這個當贄儀罷。"小鈺笑著點點頭,就叫他關上房門。宮女丫環回避出外,不知他教的是槍是箭?耽擱了好多時候才開了門,兩人都已穿衣起來。
淡如重又洗臉梳頭,小鈺也梳洗了。叫宮女們去請了小翠、瓊蕤都來用早飯。四人同坐了一桌,喝酒談笑。淡如一麵差丫頭到紅豆莊取了鋪蓋並隨身箱籠過來,告知香菱要住在怡紅學習武藝,習會了仍舊回來的。香菱也不便阻擋,隻得由他。
從此一男三女,按日輪宿。過了幾天,早有嘴快丫頭傳將開去,眾姐妹通已知道。這日彤霞邀齊了眾人,來到怡紅,吩咐不必通報,輕輕進內。隻見四個人在中間後軒裏撩交兒,淡如仰麵倒在地下,小鈺撲在他身上。瓊蕤把手在小鈺屁股上亂打,小翠把指頭在小鈺臉上亂羞。藹如喝一聲:"好胡鬧,成什麼樣子?"四人聽見,慌忙起身走開。舜華招招淑貞退出,到正廳上坐下,眾人也就都出來了。彤霞仰著頭看了這"怡紅院"三字的匾,笑道:"鈺二爺這匾額該換了,"淡如問:"換個什麼字樣?"彤霞道:"該換寫’逋逃藪’。"碧簫道:"也有執贄門牆的。不盡是逋逃的。不很該括,不如簡簡捷捷題著’穢墟’兩字的好。"眾人拍手讚道:"的確得很,我們辦端正了,用鼓樂迎了來,替王爺上匾罷。"藹如道:"古王者記言記動,全仗著傳信的史筆。我就權充左右史,記個’癸醜冬十月,淡、翠、瓊及小鈺戲於密室,改怡紅曰穢墟’。"彤霞道:"史貴簡當,這筆法太繁冗了,我記個’三美具’乃改齋名。"妙香說:"史貴實錄,改齋名不過一句空話,不是實事,不如記個三豔集於怡紅,小鈺從而攘之。"彤霞道:"這’攘’字虧你想的,真所謂物自來而取之也"舜華向來從不肯嘴頭刻薄的,這會子聽高興了,便笑道:"我來記了罷,’冬。鈺狎粲者於房。’"淑貞讚道:"這才是老筆,簡而能該。況且這’狎’字深得春秋筆法。"正在喧笑的時候,忽然瑞香在筆筒裏拿了一張箋紙出來,叫道:"真贓現獲了,你們還有什麼賴?"眾人看時,卻是小鈺的一首詩。上寫:歲壬子,餘銜命東征。次年秋,覆命來京,讀諸姐妹限體春閨詩,卓犖紓餘,並皆佳妙。不覺技癢,爰仿體步韻,作怡紅即事一首:含笑含羞解扣遲,玉梨花底月明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