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嶇坎坷不得誌,出入四朝老忠節——崎嶇(qíqū):比喻處境困難艱險。坎坷(kǎnkě):比喻不得誌。這句中的“坎坷”與“崎嶇”互文,說明顏真卿一生因直言敢諫反而常遭人迫害。按,楊國忠出顏真卿為平原太守,李輔國貶顏真卿為蓬州長史,元載貶顏真卿為岐州別駕,最後遭盧杞(qǐ)陷害,以致死於李希烈之手。出入四朝:顏真卿曆仕玄宗、肅宗、代宗(李豫)、德宗(李適kuò)四朝。老忠節:真卿被李希烈縊殺後,德宗在優恤顏真卿的詔書裏有“出入四朝,堅貞一誌”一語。這兩句是說:顏真卿曆任四朝,一生道路坎坷,受人排擠陷害,但到死都對朝廷忠心耿耿。
當年幸脫安祿山,白首竟陷李希烈——白首:顏真卿被李希烈縊殺時已高齡七十七歲(708—784),所以說“白首”。李希烈:燕州遼西(今北京順義)人,德宗時為淮西兼淄(zī)青節度使。建中三年(782),李希烈叛唐,德宗聽宰相盧杞的話,命顏真卿前往慰撫。真卿前往,至其軍中,希烈要以真卿為相,真卿叱曰:“君等聞顏杲卿乎?是吾兄也。吾今守吾兄之節,死後而已,豈受汝輩誘脅耶!”希烈幾次以死威嚇真卿,真卿不屈,終被希烈縊殺。這兩句是說:顏真卿當年慶幸沒有死於安祿山之手,沒想到最後受盧杞陷害,竟死於李希烈之手。
希烈安能遽殺公?宰相盧杞欺日月——安能:怎能。遽(jù):就。盧杞:字子良。德宗時為相,專權自恣,惡真卿直言,多次想逐之出朝廷。李希烈叛唐,盧杞向德宗說:“顏真卿很得各方麵的信仰,可派他前往慰撫李希烈。”意在借希烈之手加害於他。日月:比喻皇帝。這兩句是說:憑李希烈哪裏就能殺得了顏真卿?還不是盧杞這奸臣欺君瞞上的結果。
亂臣賊子歸何處?茫茫煙草中原土——亂臣賊子:指安祿山、史思明、李希烈、盧杞等人。歸何處:安祿山為其子安慶緒所殺,李希烈為其將陳仙奇毒死,盧杞貶謫死。煙草:寒煙衰草。這兩句是說:那些亂臣賊子現在在哪裏呢?早已成了寒煙衰草中的一抔黃土。
公死於今六百年,忠精赫赫雷行天——六百年:應為“五百年”之誤。顏真卿死於唐德宗興元元年(784),文天祥寫此詩時為元至元十六年(1279),前後495年,舉成數應為“五百年”。忠精:忠誠的精靈、精神。赫赫(hèhè):顯耀。這兩句是說:顏魯公於今已逝去五百年了,但他忠貞的精神卻如雷震天。
這首詩是作者緬懷唐朝名將顏真卿忠貞節烈之作,同時也寄寓自我遭遇及自我追求於其中。作者是把顏真卿同兩類人放在一起來對比敘述其“忠精赫赫雷行天”的,愛憎分明,意旨凸顯。詩中熱情歌頌顏真卿在安史之亂中,在社稷存亡攸關之時,勇於奮戈而起、結盟河北諸郡、牽製叛軍的英雄豪舉。感歎他雖“崎嶇坎坷”,但“出入四朝”,忠貞如一。其實,作者本人何嚐不是如此!
詩歌體式為七言古體,韻腳不拘,隨敘述需要而轉韻,一氣嗬成,音韻流轉。詩歌具有急促的敘述節奏和起伏迭宕的意緒,一抑一揚,折射了作者的悲壯情懷。詩歌開頭“長安天子不知名”為抑,“公家兄弟奮戈起”為揚,“大河以北無堅城”為抑,“不敢長驅入鹹京”為揚,如此等等,不一而足。這種曲折起伏的意緒流動,使得文天祥這類愛國詩篇,具有俠氣恢宏的藝術特點。
文天祥另有《豢杲卿》詩曰:“常山義旗奮,範陽哽喉咽。胡雛一狼狽,六飛入西川。哥舒降且拜,公舌膏戈鋌。入世誰不死,公死千萬年。”
己卯十月一日至燕,越五日罹狴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