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次和莫言一塊兒參加活動,是2012年7月7日在北京召開的西班牙語地區國際出版研討會。參加會議的多是一些來自世界各地的西班牙語翻譯家,還有一些其作品被列為翻譯成西班牙語對象的中國作家,作家中除了莫言,還有劉震雲、麥家、李洱和我等人。主持人在開場白中說:這幾位作家是中國最優秀的作家。莫言當即插話否認了這種說法,說中國的優秀作家很多,不能說這幾個人就最優秀,要是傳出去,是會被人笑話的。震雲說:這就是一個說法,不必當真。如果換了另幾個作家,主持人也會這麼說的。於是大家都笑了。研討會開始,莫言第一個發言。他首先向翻譯家致謝,感謝翻譯家所付出的辛勤勞動,說如果沒有翻譯家的翻譯,外國人就讀不到我們的作品,我們的作品就不能在世界上傳播。莫言隨後對翻譯工作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在選擇翻譯對象和翻譯作品時,不必過度關注政治延伸,應把注意力集中在作品的藝術本身,和社會現實適當拉開距離。
作為同時代的作家,莫言的作品我讀了不少。他的長篇小說我沒有全讀,他的短篇小說我差不多都讀過。比如:《拇指銬》《月光斬》《白狗秋千架》《姑媽的寶刀》《倒立》,還有今年剛發表的《洗澡》等。莫言很重視短篇小說的寫作。2012年10月10日,也就是莫言獲得諾貝爾獎的前一天,他在接受《中華讀書報》記者舒晉瑜訪談時談到:“我對短篇一直情有獨鍾,短篇自身有長篇不可代替的價值,對作家的想像力也是一種考驗。前一段時間我又嚐試寫了一組短篇。短篇的特點就是短、平、快,對我的創作也是一種挑戰。”莫言在訪談中還提到了我,他說:“我一直認為,不能把長篇作為衡量作家的唯一標準。寫短篇也可以寫出成就。國外的契訶夫、莫泊桑,中國的蘇童、遲子建、劉慶邦……不說長篇、中篇,單憑短篇也能確立他們在當代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寫短篇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大家。”
我注意到,自莫言獲獎以來,全國各地的報紙發表的對莫言和莫言作品的評價文章很多。因能力有限,我這裏就不多說什麼了。從個人的感受出發,我隻簡單說兩點,這兩點值得我好好向莫言學習。第一點,我認為莫言很善於向外國的優秀作家學習。他的學習在於他的化,他把外國優秀的東西化在中國厚實的土地裏,化得渾然天成,不露痕跡,化成了自己獨特的作品。我在此方麵做得很不好。第二點,莫言幾十年來一直保持著豐沛的創作激情,這一點也很難得。德國的漢學家顧彬曾質疑莫言寫《生死疲勞》時寫得太快。我覺得快和慢不是衡量作品品質的標準。也許正因為莫言寫得快,才顯示出他磅礴的創作活力,寫出的作品才具有浩浩蕩蕩、一瀉千裏的氣勢。一個人羨慕別人,往往因為別人身上有超越自己能力的東西。也許我在這兩點上有些力不能及,才願意向莫言學習,不斷向前努力。
作者檔案
劉慶邦:中國煤礦作家協會主席,北京作家協會副主席,一級作家,北京市政協委員,中國作家協會全國委員會委員。著有長篇小說《斷層》《遠方詩意》《平原上的歌謠》等七部,中短篇小說集、散文集《走窯漢》《梅妞放牛》《遍地白花》《響器》等三十餘部。短篇小說《鞋》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神木》《啞炮》獲第二屆和第四屆老舍文學獎。根據小說《神木》改編的電影《盲井》獲第53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曾獲北京市首屆德藝雙馨獎。多篇作品被譯成英、法、俄、德、意等外國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