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灝麵上一鬆,向她伸出手,語氣和緩道:“起來吧。你所說的,的確是萬全之策。”
青鸞隻覺得提到嗓子眼的一股氣緩緩散去,身子似卸下了千斤重負一般。方才若是對十三王露出絲毫同情之意,隻怕即便寬厚如他,也一定是容不下自己了吧。然而即便如此,他身為一國之君,仍不能保證他對自己沒有一絲隔閡之心。若有任何大意疏漏,恐怕牝雞司晨的罪名會被一股腦扣在自己身上。又何況麵前的君王,原本便在婦人手中掙紮了數年。
然而盡管事情再驚險,裕灝終是給了那個女子一個名正言順的名分。本該由官女子做起的竹穗,因懷有皇嗣有功,便封為了順常在,賜居重涎宮,依舊交由寧貴嬪照顧。與此同時在前朝,天子貶十三王為庶人的聖旨旋即下達,並命其擇日離京。這一決定無疑掀起了軒轅大波,但眾人皆知,比之從前問斬手足的旨意,這已是莫大的寬赦了。
翌日晨拜,皇後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即使順常在天生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落入她眼中也未嚐不是惡鬼一般猙獰的麵孔。秦素月隻是與眾人隨意說了幾句,對於新晉宮嬪竟絲毫關切之語也無,她的厭惡如此昭然,已顧不得母儀天下的風範了。
而待眾人散去之時,青鸞在朝鳳宮門前正遇上宸妃一行人。
那女子依舊是雍容華貴的樣子,一手搭在肩庾的扶手之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青鸞道:“婕妤的手腕愈發精進了。”
青鸞隻恭敬地行了禮,盈盈笑道:“嬪妾雖不知娘娘言下之意,不過娘娘說什麼便是什麼了。”
宸妃一雙美眸浮現出幽深的笑意,她隻遠望著宮牆外探出的妖妖桃枝,似在呢喃輕語:“婕妤所想看到的自然也是本宮期待的,因此本宮不會阻攔。隻是本宮好意奉勸你一句,紇鐸氏兒女身上世世代代流的都是豺狼虎豹似的血,婕妤一定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這話中本大有深意,青鸞來不及細品,已是垂頭應道:“嬪妾聆聽教誨。”
待到重涎宮時,寧貴嬪早已沏好茶等候多時了。順常在被賜了名分,此時侍奉在身邊,裝扮自然也不似從前那般寒酸。她著一襲淺綠的窄袖重蓮綾衣,臂纏一縷霞紫的玫瑰青綃,上繡十二朵含苞欲放的花骨,配之她淡淡的飛霞妝,更添嬌美之感。發飾隻梳了簡單的平頭美人寰,以鴛鴦紋棉蝶的白玉壓發,日光在玉色間緩緩流轉,更有明亮的色澤若隱若現,愈發襯得她人也如一塊羊脂美玉般玲瓏剔透。
那女子一見青鸞便斂衣而拜,雖身形有些蹣跚,卻仍是鄭重行了一禮:“嬪妾有今日,全依仗婕妤小主垂憐,貴嬪娘娘相助,此等大恩大德,嬪妾沒齒不忘。”
青鸞忙命蘇鄂扶她起來,溫爾一笑:“大家同為宮中女子,本就該相互扶持。隻是要妹妹鋌而走險,我亦是於心不忍。”
“方大人的藥量拿捏的正好,並不會傷及嬪妾和腹中孩兒。”順常在依依笑道,“何況若沒有姐姐一箭雙雕之計,嬪妾還不知何時才能熬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