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畢走後,玉衍隻是怔怔地坐在榻上,一時竟心亂如麻。她眉心微蹙,越發顯得柳眉狠戾剛毅,失了女子本有的柔和。蘇鄂見她如此,默默燃上新貢的寧息香,這才道:“娘娘是否在擔心二皇子聰明過了頭?”
“我從未教過他說這些,也本不願讓他涉足爭寵之中。”玉衍輕輕揉著太陽穴,指節隨著脈絡突突地跳著,“他這番心計,當真不知學了誰。”永泰是她親自撫養長大,甚至每日他自私塾回來後,她都要親自向他問學。玉衍見多了帝王的無奈之事,本想著若是日後寧淑媛的孩子繼位,永泰則安心做個逍遙王爺,過閑雲野鶴的清閑日子也不失為一種人生。然而永泰卻仿佛完全背離了她的期冀,對權勢表現的野心勃勃。他從何時起竟不像自己的孩子一般,變得陌生。玉衍有時甚至懷疑,在永泰小小的身體內流動的是秦氏的血液。
“做個有心計的人總好過愚笨之人。”蘇鄂上前,用沾了薄荷油的象牙梳為她一點點蓖發,“再者,二皇子無論怎樣也都是為了娘娘,即便助他登上皇位於娘娘您也無害啊。”
她的手臂驀然被玉衍止住,那女子眉如冷月,端莊姣好的容顏上並不見一絲笑意:“永泰若真當了皇上,豈會給其他奪儲之人留下生路?”
她實在是怕,怕永泰日後也會成為一個無情之人。現今宮中有不少朝臣主張立長,永曦即便無意相爭也勢必會被卷入是非之中。於她來說,這兩個孩子都是至關重要的,若要看他們自相殘殺,則是萬萬不能。
沉思之間,已聞得有人通傳,竟是裕灝親自帶著永泰而來。自屋內小軒望去,漫天夕紅流雲之下,永泰牢牢地牽著皇帝的手,笑若五月花開,父子其樂融融,是再好不過的場景。永泰小小年紀便與裕灝有四五分神似,也不怪裕灝自小就偏愛於他。
玉衍略一整衣襟,忙帶蘇鄂前去相迎。她散落的青絲還不及束好,單著一件孔雀藍的穿銀色蓮碧宮裙,袖口繡著別致的合歡花瓣。一張羊脂白玉般的精致臉龐溺在夕陽暖色光線之中,一望之下竟如二十幾許之人。
她麵含笑意地向永泰招了招手,一麵向皇帝笑盈盈道:“皇上這會過來,看來是要在這裏用晚膳了。”
裕灝的手不由自主地捧起女子如水光滑的秀發,放在鼻尖輕嗅細語:“蘭花淡雅,你一向喜歡用此花浣發。玉衍,朕看你依稀立於簷下,便想起一句詩來。”
臉上無端有些緋色,玉衍微微抬首,溫柔笑道:“臣妾願洗耳恭聽。”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萍洲。”他說罷,身子俯的更低了,幾乎是貼在女子耳邊喃喃低語道,“朕不在時,你總是這樣盼著,等著朕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