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 2(1 / 3)

這樣想著,我便情不自禁地向柱子前麵探了一眼,隻這一眼便再不能移開目光。永逸已是清逸俊朗,目光炯炯的男子。他像姐姐更多一些,那如白玉雕成的五官竟攜了一抹妖異之美。他身著明黃色的緙金九龍躍海長緞袍,袍襟穿碧線引海波紋而成,在光下熠熠生輝。他麵前之人正俯身跪在先祖立下的功德牌前,著一身耀金織瑰紅的長袍,梳了穩重大氣的朝雲髻,一頭發髻隻以和田玉墜飾其間,隱隱籠著一層威嚴霸氣。

太後叩拜禮畢,微微抬首——那高華雍容的麵孔上卻沒有一絲笑意。

姐姐她日益操勞政事,終是見老了。

我聽聞皇帝至今未立後,宮嬪亦是少得可憐。恐怕這次出宮,太後亦是想要物色容貌端莊,賢良淑德的女子充斥後宮吧。隻是我本以為,有永逸伴在身邊,姐姐她總該比從前過得幸福。然而如今看來,她角色的麵容上不過是徒增了幾分險峻。

見太後禮畢,候在一旁的蘇鄂忙上前將她扶起。這個跟在姐姐身邊盡三十年的女子已是麵色蒼桑,華發漸生。我正兀自歎息時,忽聽皇帝道:“母後不是甚少禮佛麼,怎麼這次倒如此隆重。”

“這裏是先祖皇帝待過的地方。”太後眼中隱隱透著一絲寒意,她微微揚頭,赤金嵌米珠的護甲輕輕撫過眉心,“然而哀家到底是要來看一看,看看這片水土育出了什麼樣的人。”

永逸似懂非懂,卻也並不再問。我聽姐姐話裏有話,便更加印證了心中所想。然而這樣突兀地提及秦氏,讓我不由覺得這反複已是太久遠的事了。我進宮時先太後已然病入膏肓,我也隻能從秦素月身上窺見秦氏影跡。我本以為姐姐像極了先太後,然而這樣一想,於心計謀略上,姐姐她是更勝一籌的。

想見之人已見,我便欲悄無聲息地離開。豈料這一冷不防地後退卻踩到了扶碧,扶碧吃痛,不由地低呼出聲。便在那一刹那,隻聽冷刀長劍出鞘之聲,殿內侍衛旋即大喝“誰在那裏!”

姐姐身邊之人皆是武藝高強,我知行跡暴露無法避藏,隻得硬著頭皮從廊柱後走出,跪在地上。永逸頓時一驚,幾乎要脫口而出。太後麵上亦有轉瞬即逝的訝然,卻很快恢複了神色。蘇鄂見此,便四下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去吧。”

待四周再無旁人,永逸才驚喜道:“母妃,朕竟在這裏見到你!”

而我卻是一按裙擺,鄭重磕了一頭,恭敬道:“民女見過皇上,太後。”

永逸猶豫著想要上前扶我,他蹙眉的樣子一如從前,隻是見太後巍然不動,他重不敢貿然行動。姐姐清冷冷的目光打在我身上,卻並沒有惡意。她也許隻是習慣了不苟言笑,叫人看不出她的喜怒哀樂。

良久,她揚一揚下顎,卻是蘇鄂親手扶我起來。

“哀家許久不見你了。”

當真是許久了。自她位至貴妃後,我們便總是聚少離多。皇城一別,我以為會是永生。

“姐姐依舊安好,逸兒也是。”我幾欲喜極而泣,卻不願太過失態,“姐姐果然是該做太後的,再沒有哪個女子擔得起這份重任了。”

太後淡然垂眸,不置可否。她手上碧綠如潭的翡翠戒指反著幽幽光澤,映得她眼底一片安然。“是你將逸兒教導的好,不然……”她忽然看我,“妹妹,你可如願了?”

她說的隱晦,大抵是在皇帝麵前有所顧慮。我卻是淒哀一笑,眼底不覺多了幾分清愁:“我的命格不如姐姐,想來是不能遂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