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萊米亞大教士雖然身體笨重,但並不影響他的出行速度。大教士出門不需要自己走路。隻需為他配備身強體壯的衛隊士兵,把他當成一件大號的貨物來運輸就行。此時,為了兄弟群島的安危,手腳麻利的護衛隊使出了渾身解數,將船行至最快的速度。七天後,他們便在絲敖城上了岸。
頗讓塞萊米亞高興的是,南太平洋之王帕爾哈蒂此時正在絲敖巡視。帕爾哈蒂來到大教區東麵是為了避嫌,好讓手下抓緊時間在大教區西麵尋找旋風的小隊。塞萊米亞平時不理俗務,不知道兄弟群島上有哈姆達尼這麼個人,更不知道這個人已經成了一塊香餑餑,在此地被人爭來搶去。所以對帕爾哈蒂此舉也沒有在意。
塞萊米亞住進絲敖市裏最幽靜的官邸別墅。這裏麵向海邊,背靠樹林。塞萊米亞呼吸著柔和的海風,聽著節奏優美的海濤聲,吃著塗了奶油的駝肉卷和從大分水嶺果園上采下來的新鮮草莓,心裏悠然升起一股歸隱的念頭。當然,歸隱的最好場所就是這座人間天堂絲敖,這裏幽靜與繁華並存,奢侈與簡樸同在,進退兩易,收放自如。既不像兄弟群島那樣閉塞,也不像聖城那樣喧囂。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自己這六十年雖無大的成就,但也足以報答對自己滿懷期望的雙親和妻兒,雖然前兩位早已不在人世。
塞萊米亞就在這種悠閑懶散的氣氛中吃著早餐,直到侍者端上一盤仙桃果,才讓他把思路轉回自己此行的目的上。他拿起仙桃果,沒有往嘴裏放,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然後隔著大洋,望著兄弟群島的方麵,暗暗對自己說:為兄弟群島再盡一次力吧。畢竟自己在那裏呆了多年,雖無血肉之情,終有萍水之誼。
到了中午,南方大教區的侍衛官才進來通知他,帕爾哈蒂有請道兄。
“怎麼,為什麼等到現在,不是讓你們通報,說我有急事要見大教士嗎?”塞萊米亞雖無甚權威,但首席大教士的架子也是要擺一擺的。
“已經通報了,大教士閣下,”侍衛官的臉上陪著職業化的微笑。“本區大教士閣下確有要務,本來一天都沒有時間的,但得知道兄前來,特意推掉了一些俗務來會見道兄。”
明知對方有意托辭,塞萊米亞也無可奈何,畢竟這次是自己來求人家。而且同為大教士,帕爾哈蒂在世界上的影響,自己卻無法相比。塞萊米亞又被衛兵們裝在轎子裏扛了半個多小時,穿過一條又一條林間小道,越過一座又一座玲瓏木橋,終於來到帕爾哈蒂的臨時官邸。這裏綠樹成蔭,花叢點點。深藏在園區中央的別墅被樹林遮蔽著,走到近前才露出真容。一路走去,草坪上,樹蔭下,一個個形貌俊逸的衛士悠閑地轉來轉去。由於是大教士的衛士,他們的穿戴打扮都如修士一般,塞萊米亞覺得自己那些劍撥弩張的衛士與人家相比簡直不入流。
塞萊米亞被請進會客室裏。侍者在他麵前擺上一碗茶。在世人眼裏,大教士都是一些修身養性的真人,生活方式肯定也高雅脫俗。隻有清茶待客才算得體。麵前的茶涼了又重換熱茶,換了又變涼。高高的天花板讓塞萊米亞覺得非常孤單,使等待的時間在他的心裏成倍地延長。
幾經等待,才聽到大門外一陣環佩聲響。接著,一個窈窕的身影步入室內。一身淺綠底色,繡著粉花的束腰長裙裹在這個人的軀體上。人剛一進屋,一股帶著苦澀的香氣就在客廳裏彌漫開來。這股香氣提煉自本地特產的香料植物紅花樹,據說百步之外的毒蟲聞到這股香氣都會逃之夭夭。
帕爾哈蒂如此打扮並非出於什麼怪僻,這個威震世界的南半球之王本來就是一個女人!
真理教的教義幾乎沒有對兩性地位問題有什麼規定。而且在教會發展的早期,由於女性直覺和情感強於理智的心理特點,女性更易接受直接賦諸感覺的煽動。在許多國家裏,真理教傳入初期時吸引的女教徒都多於男教徒。她們之中不乏有人躍入教會高層之中。
真理教曆史上的三十七代教主中,有五個女性的名字排列在內。影響最大的是第七代教主金昌由美。在她主持編寫了《藝卷》後,《朝陽啟信錄》的整體結構再沒有什麼變化。其次還有第十四代教主雪尼爾·拉德,在位時頒布了民族國家組成法,真理教的世界上遂重新出現民族國家,盡管隻有半獨立的性質。第十八代教主奈多在位長達四十七年,九十餘歲死去。是真理教史上空前絕後的紀錄,被稱為“天女”。此外還有第二十四代教主海婭姆和第二十九代教主帕爾溫。這兩個人在位時無甚影響可書,但畢竟都贏得了人類領袖的殊榮。
至於聖城各部門的長官,地方各級教士和行政主管中,女性任職的更不計其數。當然,以帕爾哈蒂的個性,隻有那五位前輩女教主有資格得到她的尊重。這一點教會內部許多上層人士都心知肚明,當然更瞞不了在任教主巴達察裏亞。不過,這位在平叛大戰中因為前任教主陣亡而被倉促扶上台的第三十七代教主,幾乎是真理教曆史上地位最虛弱,統禦力最小的教主。致使世上群雄並起,爭權奪利之風日盛。隻是因為這些爭奪一直都在教會體製內進行,而且教主一職有不死不休的傳統規定,巴達察裏亞的位置才苟延至今日。
帕爾哈蒂是一顆黑珍珠,從膚色上稍許可以看出些黃種人的血統。此時她已經年過五旬,可無論體形還是容顏,看上去都像隻有三十歲一樣。本地上層社會的婦女多駐顏有術。像江夫人,年過四旬仍宛如少女。上層女性的端莊、修士的涵養、教區領袖的威儀、窺伺天下的野心,混合成一股讓人難以正視的氣度,在帕爾哈蒂周圍築成一堵無形的牆壁。她緩緩地坐到塞萊米亞對麵一張木椅上,兩個隨身侍女垂手站立兩旁。
“師兄,你難得來一次南方大教區。這次來,是談經論道,還是比式功法?”帕爾哈蒂眉毛輕輕地揚著,魅力和壓力隨著那目光一起向塞萊米亞湧過來。
“哪裏,師姐的功力和道法如此高深,我哪有與你談玄論道的份。這次來主要是請師姐出手幫個忙。”
“噢?你們那裏風調雨順,還有什麼難處嗎。”帕爾哈蒂嘴角翹起,似笑非笑。
“是這樣,海魔帕拉塞蘇斯集中了大隊海盜,開始進攻本島。師姐是知道海魔的厲害的,光是本教區那點部隊,要保住全島四百萬百姓的安全,恐怕有些困難。”
帕爾哈蒂微微點頭。“海盜入侵,本教區本來就應該派兵,師弟剛才說幫忙,不知想到哪裏去了。剿平海盜是一件公事,算什麼幫忙呢。不過這事應該由海軍總指揮馬斯裏亞姆負責,你們那裏也應該讓全銘真來直接與他接恰,我一個出家人,不理俗事,又能幫得了什麼呢?”
塞萊米亞心中痛罵。南方大教區的一兵一卒沒有你帕爾哈蒂允許,誰能要得出。此時外麵又走進來兩個女侍者,在塞萊米亞的桌上擺下果品,這些東西在塞萊米亞看來,已經遠沒有早上那樣可愛了。
“師姐,以您在這裏的威望,盡管不理俗務,但向他們發一句話,不就可以調動三軍?也省得我們一個軍種一個軍種的去請,一個衙門一個衙門地去拜。這不,我親自來,也是因為知道您講出的話是個什麼份量。全銘真那樣的俗人怎麼能與您對話呢。”塞萊米亞知道帕爾哈蒂與全寧梓之間素來不睦,便刻意貶低後者的兒子。
“我剛才說過,如果海魔入侵貴教區,即使你們不來人,本教區海軍得知消息後,也會立刻發兵。剿匪本來就是他們的職責。但你們帶來的這個消息確實嗎?帕拉塞蘇斯怎麼會對你們那兩個小島感到興趣呢?”帕爾哈蒂說話不急不徐,控製著會談的節奏。
論身高,塞萊米亞並不在帕爾哈蒂之下。但不知怎地,他總覺得帕爾哈蒂的話音是從他頭頂上的什麼地方壓下來的,而且他必須仰視才能看到帕爾哈蒂的眼睛。塞萊米亞又在心裏罵了一句,這個消息明明是由南方大教區稽查隊最先偵得,明察秋毫的帕爾哈蒂還要裝糊塗。不過,如果到南方大教區搬兵不是這樣困難,全寧梓何勞他這位修有“寬心大法”的教士出麵。想到這兒,塞萊米亞耐住性子解釋道:
“消息是確實的,我走的時候,海魔已經襲擊了本教區外海的查塔姆島。按航程算,現在他們恐怕已經到了兄弟群島,與本教區的海軍接上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