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吉拉納直躺到第六天,才完全清醒過來。身上的創傷雖然不再火燒火燎的痛,但仍然牽扯著他的神經。迷迷糊糊的時候,有好幾次他想爬起來處理公務,打聽一下弟島那麵的戰況。但不知怎的又睡過去了。卡梅麗婭的影子在他的睡夢中一次又一次來安慰他,使他的精神漸趨恢複。
終於,他振奮精神,從床上爬起來,洗漱清爽,穿戴整齊,坐下來準備享受自海盜入侵以來第一頓正常的午餐,親兵突然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
“總隊長,現在召開兄島軍事聯席會議。主持大人請您去參加。”
“聯席會議?”蘇吉拉納一時想不起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您這些天一直昏睡。南方大教區護教海軍總指揮馬斯裏亞姆將軍率大軍前來協助剿匪。按軍事規則,與巴布亞大教區來的達裏奧將軍一起,組成兄弟群島臨時指揮部。馬斯裏亞姆將軍暫時任總指揮。達裏奧將軍任副總指揮。”
南方大教區對兄弟群島的野心,每一個群島上層官員都十分清楚。心裏對從一千公裏外那個巨人教區來的官員都有一種本能的抵觸。這點蘇吉拉納也是一樣。聽到馬斯裏亞姆成為臨時最高官員,蘇吉拉納就有一種不詳之感。但那是官職高低的排列所定,蘇吉拉納也無話可說。
“那我們大教區呢?我們這裏有誰進入這個集團軍指揮機構?全總督擺在什麼位置?”
“我們這裏參加臨時指揮部的當然是您了,在兄島這裏,您的級別最高。”
“我。”蘇吉拉納一愣。“怎麼是我,全總督不是正在指揮作戰嗎。難道他陣亡了?”
“不清楚,聽說弟島那邊發生了可怕的事情。”士兵顯然已經知道了些什麼,表情黯淡。蘇吉拉納看他這個樣子,十分不解。他的心情還沉浸在三天前大勝海魔的歡欣之中。
蘇吉拉納立刻來到會場。這裏本是全寧梓的辦公室,平時蘇吉拉納總是在這裏接受總督的命令,或參加由總督主持的會議。這一次,他卻必須參加陌生人主持下的會議。他從未見過馬斯裏亞姆和達裏奧這兩個人,隻是從官場上聽到一些傳聞,說南方大教區來的官員大都抱有惡意,而巴布亞教區的官員則總是朋友。那麼在這裏,自己至少還不至於處於劣勢。
“你就是這裏的稽查隊總隊長?”坐在會議桌首席的馬斯裏亞姆像是上級在審查下級的工作,語氣狂傲。他不認識蘇吉拉納,因為相互之間統屬不一,蘇吉拉納雖然也到過南方大教區。但隻與獵鷹等人打交道。而且,像蘇吉拉納這樣的稽查隊官員很少參加公開活動,馬斯裏亞姆不認識他也情有可原。隻是他那種傲慢絕對無法接受。
“是我,有何見教?”蘇吉拉納壓抑下本能的抵觸,在空位子上坐下來。
見教!你們大教區的稽查隊太失職了!馬斯裏亞姆騰地站起來,將一疊調查報告扔到蘇吉拉納麵前。這些報告都是剛剛交上來的,還散發著墨水的氣味。蘇吉拉納拿過來略略一看,臉色立刻大變。
“這些資料準確嗎?”蘇吉拉納幾乎是本能地反問道。
“什麼?準確嗎?你在對誰說話!”馬斯裏亞姆青筋暴露。“要知道,三十年前我就是一名稽查隊員,那時你還在娘肚子裏胡踢亂蹬呢。瞧,這裏,這裏,還有這裏,搔癢紅腫,脫發、這些症狀意味著什麼,你作為一個稽查隊長會不知道?那群海盜不知在你們這裏翻找什麼東西,他們挖出了魔鬼廢料,導致魔氣外泄。現在整個弟島都是災區。”
“那你準備怎麼辦?”蘇吉拉納畢竟不是老練的政客,他這一句話,等於承認了自己也認同馬斯裏亞姆的觀點。
“海禁!此外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弟島四麵環海,正好便於包圍,我已經回複本教區,再加派兩萬名海軍和一千條艦船,一定要將弟島四麵圍住。同時通傳世界各地港口,不得接納來自弟島的任何船隻。見到一條擊沉一條,讓大海和時間去化解魔氣。”
“你有什麼資格擅自發布命令。”蘇吉拉納大驚失色,拍案而起。這個命令的分量他太清楚了,一旦實施,等於把弟島從地圖上抹掉。
“本教區總督還在弟島指揮剿匪,為什麼不等他回來一起商議?”一百多萬人的性命問題迫在眼前,蘇吉拉納連急帶嚇,臉色慘白。
“笑話!全寧梓就在災區裏,海禁開始,就是他也不得離島,他有什麼資格發號施令!就算是你本人,要不是軍醫給你作過嚴格檢查,你也得被扔回弟島!”
蘇吉拉納聽得冷汗直冒。是啊,不光全寧梓,還有全銘真等兄弟群島教區的高級官員,都衝入了弟島與帕拉塞蘇斯決一死戰。弟島之外的大教區高級官員隻有塞萊米亞大教士、遠在萬裏之遙的旋風和自己。一旦海禁開始,兄弟群島的行政體係將徹底崩潰。
他不由得把目光轉向達裏奧,想從後者那裏尋得支持。他知道,巴布亞大教區的人向來不買南方大教區的賬。
達裏奧知道他的心思,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我的手下也有將近一半的人攻上了弟島,沒辦法,魔氣外泄是巨災奇禍,我們這樣做也是為了更多的人不受魔氣感染,用小的犧牲換來大的安全。要怪,就怪古代那些魔鬼代言人吧。”
蘇吉拉納呆呆地發愣,全不管這裏是高級會議的會場。即使是天塌地陷般的消息,人們也是要有時間來消化它的內容。他似乎剛剛才意識到,他熟悉的、親近的、熱戀的人,都生活在弟島,都將被圈在巨大的海禁區裏。而沒有了弟島,兄弟群島教區肯定也不複存在了。自己從小到大熟悉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天地翻覆就在瞬間,讓他無法承受。他就像一棵被斬斷根部的樹。
“或許……或許,不必一定要實行海禁。”蘇吉拉納的精神已經崩潰。他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承受這種打擊。他麵向馬斯裏亞姆,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