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懷著極大的希望,敲開了這個普通的單元門。94歲的齊闕聲老人竟然和他的女兒一起迎接我們,老人個子不高,清瘦,略駝背,戴著一副舊花鏡,但他精神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健朗很多,耳不聾,神不亂。等看到他的證件,了解了他的經曆,我激動起來:他1937年從東黃泥村走到洪子店,參加平山團,經曆了所有的戰役,最後進新疆,退休時為烏魯木齊市政協主席。哦,真不敢相信,在我“搜索”了多年之後,第一次見到了平山團的“真神”。齊老的出現讓我的確感到“意外”,找了一大圈之後,他沒有在萬裏之遙的地方,而是與我同城而居,幾乎是“一牆之隔”!
然而,齊老的講述卻是那樣的平靜。和許多文藝作品裏描述的場景相反,我見到幾百天來最想見到的人之後,卻進入了最平常的,甚至是最平淡的場景。他說的幾乎都是“已知”的事情,並一再說,他“沒有文化,不知講的對不對”,戰爭的往事如同凝結成的琥珀一樣透明,但也同樣堅硬,他的內心世界並不想再展現給任何人,經曆過槍林彈雨、驚風駭浪之後,這位老人似乎被磨煉得十分淡泊……還是他的女兒告訴我許多鮮為人知的往事。
齊闕聲在參加平山團之前就是共產黨員,在村裏當幹部,21歲的他已經結婚兩年。他在平山團二營當通信兵,和栗政通最熟悉,對栗政通的機敏,栗政民的勇猛有深刻印象,他在延安見過栗再溫,他和栗家兄弟相處的時間較長。講到白求恩大夫時,他比較活躍,提到王震送給白求恩一把非常小的手槍。從田家莊戰鬥到保衛黃河,齊闕聲參加了所有的平山團戰鬥,開墾南泥灣以後,他轉到359旅野戰醫院,進新疆後轉業到地方。
萬裏征戰,14年了,在故鄉的母親沒有兒子的音信,哭瞎了雙眼,未能看到凱旋的兒子。他的妻子在他參軍後不久也參加了抗戰工作,後來成為晉察冀5團的醫務主任。在音訊不通的十幾年後,遠在新疆的齊闕聲和在部隊的妻子竟然聯係上了,一個未嫁,一個未娶,夫妻在新中國的邊疆終得團聚……
在采訪中,我明顯地感覺到,老人依然說著“這米那米”(這裏那裏)的平山話,鄉音無改,晚年回到石家莊居住生活,離他的村莊近些再近些。但在說到老母親,特別是說到犧牲的戰友們時,老人臉上顯出悲涼的神色,不再說了,離開客廳走向臥室,留給我們一個顫巍巍的背影……他的內心,他的個性人生,我已經無法打開。戰爭把這個生命個體和那段曆史已經融為一體,卓越在這些平凡的個體中誕生,我走近他就嗅到戰火硝煙的味道,和他對話,就已經觸摸到平山團子弟兵的質地,感到平山團熠熠生輝的榮譽獎章就閃現在我的眼前。戰爭的風雲他不願再浮現,用我的好奇去掀開他傷痛的疤跡,我感到不忍,我采訪過也看到過許多紀錄片的鏡頭,每每老戰士們說到犧牲的戰友,無一不是哽咽難語,老淚縱橫,身心受到巨大的創傷,有的老人需要吸著氧氣才能完成采訪,有的甚至要生一場大病,他們已變得十分脆弱,今天我用DV哪怕是隻記錄齊闕聲一個背影,我也很知足了!
二
2012年極冷的一個冬日,我和平山籍攝影家李君放先生準備前去采訪兩個平山團的老戰士,李君放先生本是一個企業家,近年來一直在拍攝生活在平山鄉村的老戰士,為他們留下影像資料。
車過一個坡嶺,從公路轉入鄉間路,往南莊村走去。他前段時間發現了王冠章老人是參加了平山團的第一批老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