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附錄(3)(3 / 3)

忽然,一群送葬的隊伍出現在眼前,白色的孝帽,彩色的花圈在冬日蒼黃的山嶺上十分顯眼。我心裏一緊,說:“該不會是王冠章老人去世了吧?”但是李君放說過一個多月前還拍攝過他,身體比較硬朗的,應該不會。

抱著極大的希望,找到了王冠章老人的家,門廳前白紙黑字的訃告(一種記錄死者祭奠日期的紙條)赫然眼前,老戰士剛剛去世!

遺憾籠罩了我的內心,又晚了一步啊。我們采訪了他的兒子和延辨塵老人,在兒子眼中,父親不是一個軍人,而是一個郎中。王冠章老人因病退伍後,幾十年如一日在村裏行醫。村裏人不太了解他的部隊生涯,但知道他是一個隨叫隨到的好大夫,過年過節有生病的人,他也一樣出診、守候,有時幾天幾夜不回家。關於平山團的事兒,他的兒子所知甚少,隻聽父親說過王震記性特別好,頭一天,一班人在那裏站隊報數,王震聽一遍看一眼,第二天碰麵就能叫上戰士們的名字!

退休在村裏居住的延辨塵老人是位文化人,他和王冠章交流較多。延辨塵曾在縣黨史辦工作,采訪、搜集、整理了大量的文史資料。曾騎著自行車去采訪慘案的幸存者,寫的通訊報道在《人民日報》發表過。退休後回村包山種地種樹也很出名,多家媒體曾報道了。

天近正午,我們告別南莊,在路邊簡單吃飯後,直奔20多裏外的霍南莊村。李君放說,下午咱們一定能采訪到劉增英老戰士,因為20天前他為老人拍攝片子,老人還能走到院裏呢!絕對不會再遺憾的!

輕車熟路,他把車子直接開到劉增英門前,街上和院子裏都靜悄悄的,沒有異常。我們興奮地推門入院,我大聲喊:“有人嗎?”轉眼看到李君放已經愣在那裏,他黯然一指,說:“別喊了!看那裏的訃告!”我驚詫得不敢信,詳讀貼在牆上的訃告,得知劉增英老人已經過了二七,去世半個月了!

這樣的情況劉君放經曆很多了,他前兩年開始拍攝平山抗戰老兵時大約有300多人,現在已經去世過半。這些老兵大多都90多歲了,生活在農村,條件多數很差。他前腳拍後腳就去世了,好在,他辛苦奔波,給這些老兵留下了人生最後一張有尊嚴的照片。

我們在劉增英家裏的院子裏徘徊,發現屋門沒鎖,徑自推門進去,在冰冷入骨的屋子裏發現了他的瞎眼老伴,一會兒,在另院住著的兒子也過來了,老太太說起劉增英當兵打仗的事兒,竟然大哭起來,念叨著說,他受了一輩子罪啊!原來,劉增英自小就是孤兒,跟著姥姥生活,7歲就去給人家抱小孩,當小長工。頭上長滿疥瘡,不像個人樣子。平山團征兵,12歲的劉增英就跑去給姥姥說,咱去當兵吧,打鬼子,能吃飽飯,姥姥同意了,但送他到洪子店時,已是大冬天,他沒有鞋穿,也沒有衣服,妗子用一張破包袱皮給他包住屁股,送到了部隊。

劉增英後來成為平山團的司號員,學會了吹號,後在戰場上多次負傷。最驚險的一次,他的背包綁得太緊,解不開,結果衝鋒時也背著,子彈把背包都打爛了,身邊的戰友都死了,他卻保住了一條命……

平山團南下時,他因傷回到平山。他是奔著姥姥回來的,結果姥姥去世了,他傷心不已,又要找部隊去,但平山團已去了遙遠的南方。村裏人給了他一塊地,勸他留下來,他開始拄著拐當起了農民。退伍後的劉增英學會了幹農活兒,拖著傷腿,但村裏的什麼義務工他都參加,辛苦生活了一輩子。近幾年有點癡呆,常常抱著老伴叫“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