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青瓦,舊夢癡心,一碗清酒求片刻寧靜,藏書閣內一人影孤單。
容璧靠在椅背上,小臂壓在眼部,卻抵擋不住明媚的陽光,反而壓的他的眼睛酸疼,容璧便強撐著自己坐起來,端起那一碗清酒細細品嚐,腦中卻又想起漣漪為他溫酒的樣子。
“阿漣……”容璧說完仰頭一口灌下殘酒,身體雖然不受控製,但神智依舊還是清醒的,容璧突然有些痛恨自己千杯不醉的能力了。
空寂的藏書閣上有重重地腳步聲傳來,容璧撐著椅臂著坐直,再也不見剛才的頹靡之感,梁子塵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丞相竟有時間在這裏喝酒。”
聽是梁子塵的聲音,容璧便鬆懈了身體,再次縮在靠椅上說:“你是來陪我一起喝酒的嗎?”
搗藥把梁子塵放在容璧身邊的椅子上,然後便默默退在一旁,梁子塵說:“不喝,我來找你不過是因為無聊,漣漪嫁人了,赤嚳隱居了,赤泌也被易水寒接走了,在府內悶了幾日,我竟發覺,京城隻有你容璧能夠與我聊上幾句了。”
“聊什麼?”容璧轉頭笑著說,“容璧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就聊漣漪吧。”梁子塵說完一頓,轉頭看著容璧,隻見容璧麵容一僵,梁子塵勾唇問,“我想知道,你究竟愛不愛漣漪。”
容璧卻沒說話,額頭冒出薄汗,從懷中掏出一瓷瓶,然後顫巍巍的倒出一粒藥丸放入嘴裏,麵無表情的吞下,再閉上眼歇息了片刻,才睜開眼睛看著梁子塵說:“你覺得呢?”
“我不清楚。”梁子塵搖頭說,“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漣漪的命數,便以為你不愛漣漪,並勸說她不要再次錯付真心。”
容璧輕輕點頭說:“我曾經確實不愛漣漪,誰知後來……”
“誰知後來你竟愛上她了,陛犴綁架我們二人時,陛犴用你的性命還有你們容府的名望威脅,你也不為所動,那時,我是信你深愛漣漪的。”
容璧又點頭,苦笑說:“沒想到,最能看透我的竟是你。”
“看透別人有何難?難得是看透自己。”梁子塵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你知道,我能給看到別人的未來,卻不能看自己的。”
容璧盯著梁子塵明亮的眼珠,嘲道:“即使知道命運,卻還是不能改變,你我都一樣。”
對於自己不能改變命運一事,梁子塵一直耿耿於懷,眼神一冷,亦嘲道:“怎麼不繼續偽裝成人畜無害的模樣了?我記得以往你都對我恭敬的很呢。”
“因為你都看破我了不是嗎?”容璧稍稍坐直說,“我倒是羨慕你那樣,真正的愛憎分明無拘無束,喜歡誰便毫不掩飾的拚力保護,討厭誰也直說。”
梁子塵聽後卻流露出悲涼的神情,苦笑說:“你當我不希望喜歡每一個人?若是人人都真心待我好,我如何不會喜歡他們?”
“誰對我好,我便喜歡誰,誰對我不好,我便厭惡誰。”
梁子塵的話雖說有些稚氣,卻是真理,容璧心中不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亦苦笑道:“誰不希望做個好人,人人喜歡,可惜生活所迫,我們都成了自私自利的人。”
梁子塵聽了不接話,因為容璧哪裏算得上是自私自利之人,卻也算不得好人,更不是壞人,隻能說,他有私心亦有大義的人。
梁子塵於是開口說:“當戰爭與和親之間選擇,當遍地哀鴻和一個女子之間較量時,那個女子顯得多麼單薄,即使不是你,陳國百姓也會把她推出去的,你出麵,反而讓那些自私的人鬆一口氣。”
容璧低頭不語,隻微微笑著,讓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梁子塵卻不解容璧為何要把真相告訴含英,於是問道:“你告訴含英真相,又是為何?明明不必多此一舉。”
“皇後認含英做妹妹,應該是想要讓含英嫁給我,而皇後如何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想必是漣漪走之前交代了皇後,希望給含英找個好歸宿,但我不認為我是一個好歸宿。”
容璧指著自己的心口含笑說:“這裏永遠都會記著漣漪,若忘了,便會用疼痛相憶,隻會越來越刻骨銘心。
梁子塵盯著容璧的胸口,沉默片刻後說:“疼痛相憶麼,倒也是有趣。”
自然是有趣,那時候聽修竹如此對漣漪說,他都有絲絲震撼,漣漪對赤嚳的深情與對耳洞的執念一般,修竹便故意咬漣漪的耳垂,讓漣漪每每想到赤嚳時,也想到他修竹,這麼深刻的疼痛,漣漪定是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