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幾句話,便叫人知道,若是有人敢難為漣漪,便是難為如今陳國最有權勢的容丞相,若是不想人頭落地,那便乖乖閉嘴,即使漣漪指鹿為馬,那也要說那是馬!
站在一旁的赤泌有些吃驚,沒想到凡事以大局為重的容丞相竟然會為漣漪說出這番話來,赤耀也吃驚的轉頭看向容璧,隻見容璧望向漣漪的眼燦若星辰,一掃曾經的荒涼與空洞,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模樣。
容璧就這樣看著漣漪,似乎期待漣漪給他一個回應,誰知漣漪拉著自己的手走進宮中,再沒看他一眼。
赤耀不由頻頻回頭看容璧,容璧還跪在哪裏,旁人也不敢亂動,他的眼神又恢複蒼涼的狀態,緩緩的站起身,看向兩人的背影,見赤耀頻頻回頭看自己,便微微勾唇,給自己一個安慰的微笑。
赤耀這才放心,不再回頭看容璧,但心裏卻想著容璧剛剛說的話,他那樣說也是為了讓自己更順利的登基吧,畢竟……
赤耀微微偏頭,用餘光看著身旁容顏絕豔的女子,她憑空殺了獫狁王霽霧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陳國,獫狁人聲聲妖女,已經植入每個人心中。
姑姑如今逃離獫狁,自然是要留在陳國,但以獫狁人的個性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大戰爆發難免,若自己做主留下姑姑,所有矛頭便會指向自己,可若是師父主動對姑姑示好,旁人便會認為師父是想要贖罪,不肯再拋棄姑姑一次,為了一己私情,誤了家國。
師父為了讓自己順利登基,毀了一世清名。
重重吐出一口氣,赤耀捏了捏漣漪的手,仰頭看著漣漪說:“姑姑,這九年,師父做了一屋子的油紙傘。”
油紙傘,與有子諧音,寓意多子多福;婚禮上,新娘出嫁下轎時,媒婆會用紅色油紙傘遮著新娘以作避邪,容璧送給自己的聘禮裏便有一把油紙傘。
漣漪心中這樣想著,嘴裏卻問:“藥兒,什麼意思?”
“我也是聽旁人說的。”赤耀覺得語塞,十歲的他並不懂何謂情愛,當初見師父做了一屋子的油紙傘十分費解,便特意問了容府的一個年長的下人,那下人便神神叨叨的講了一大堆,最後才說出重點,那是師父給姑姑的聘禮。
容璧那樣內斂到無聲的深情,若非他無意撞見,如何能夠知曉他看似風平浪靜的外表下是那樣刻骨銘心的思念。
“藥兒,到青梁殿了。”漣漪忽的說,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你母後呢?”
想到母後,赤耀心中便是一疼,忍住悲傷的情緒,說:“母後她知曉父皇身殉的消息之後便從青梁殿上跳了下來,至今昏迷未醒,太醫說,如今就算醒了,也……”
漣漪一陣恍惚,嫂嫂竟然想要殉情,她都不管年幼的藥兒了麼?
看著咬著下唇的赤耀,漣漪更是心疼,他才失去父皇不久,便又麵對如此噩耗,該是怎樣的心寒。漣漪便微微欠腰撫著赤耀的頭頂,憐惜說:“藥兒,你信不信人有來世?”
赤耀立即仰頭盯著漣漪看,眼神閃爍,似是好奇又似是奇怪,說:“我不知道我信不信。”
“其實人是有來世的,就像《青梁懸想》說的那樣,有些人是可以留著前世的回憶,來世去尋找心中思念的那個人。”漣漪一邊說一邊觀察赤耀的神色,隻見他的雙眼越來越明亮,於是再說,“你母後,應該是想要追尋你的父皇,一同轉世重生,所以你不必再難過悲傷,他們自有他們的故事,你也有你自己的路要走,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離開你的。”
人,真的有轉世麼?小時一直相信的事情被認可,赤耀心中歡喜,但很快又被理智所擊潰,師父不是說了麼,隻有死人才知道人有沒有轉世,姑姑這樣說,隻是為了安慰自己吧。
即使心中並不相信,但為了讓漣漪安心,赤耀還是裝作開心的樣子,輕輕點頭說:“希望父皇和母後來世還能在一起,若有機會,我還想做他們的孩子。”
再做他們的孩子,那藥兒不是隻能再活十七八歲?
漣漪故意轉換話題說:“帶姑姑去看看你的母後吧,我同她說說曾經的事情,或許她能醒來。”
赤耀點頭,領著漣漪進了青梁殿,殿內不再是舒服的暖香,而是苦澀刺鼻的藥味,可見甄哥確實……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