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科考(3)(3 / 3)

女子話音未了,掌聲早已大作。續名橋大哥起身一鞠躬,指著鄭燮當眾介紹道:

“各位父兄賢弟,今日我等有幸在此與興化鄭板橋先生相遇相識,真是三生有幸,今世有緣。”

大家這才得知,《道情》十首的作者已經在場。鄭燮站立向眾人拱手施禮。大夥也紛紛起立,不禁又是一陣掌聲與問候。那歌女見狀,起初一愣,遂趕忙起身掩麵跪拜施禮。板橋趕忙起身攙扶。眾人見得,都十分感動。真是賢能君子,慈善文人,為人舉止如此不同凡俗。

續名橋大哥趁機道:“自從板橋先生的《道情》十首風傳京城,許多人都能唱和,可謂京城絕唱。先生即來,請問此醒世傑作的寫作背景如何?”

鄭燮拱手道:“各位見笑,拙作《道情》十首,原本閑暇習作。雍正七年(1729),餘於揚州賣畫讀書,閑餘之時,有感而發。其後十四年間,改削不計其數,待到自覺滿意,這才譜曲付梓。今日再看,還是孤陋妄言,偏頗淺顯在所難免。今得諸位抬愛,實屬所料不及,感激之餘,惴惴不安矣。”

“板橋先生過謙,《道情》十首,可真是難得的傑作,植根詩經楚辭,堪比宋詞,超越元曲,非飽學練達之士不得為之矣。”

名橋大哥言畢,眾人又是一陣掌聲。那女子更是情緒飽滿,琵琶委婉,朗聲唱道:“老漁翁,一釣竿,靠山崖,傍水灣。扁舟來往無牽絆,沙鷗點點清波遠。荻港蕭蕭白晝寒,高歌一曲斜陽晚……”

豪放中不無淒婉的歌聲,為濃濃的茶香增添了無限意境情調,也使得鄭燮在人們心中化作了充滿詩意的傳奇。一時間,他名滿京城,得意在胸。對於自己的前程,充滿了信心。在世俗的簇擁、恭維與掌聲中,他感到了人生的幸運,也體驗了文化的魅力。他這其貌不揚、衣衫樸素的待考舉子,在人們心目中,仿佛是已經考取了狀元郎一般的光鮮榮耀。在宴飲與酬答之中,日子似乎過得更快。鄭燮胖了,體重增加了足足十斤。但他卻感到身輕如燕,行走快捷,往來應酬,總也不覺疲憊。他出口成章,提筆成詩,筆墨的功力也是日日見長。真是水漲船高,人抬才進,他的人生似乎達到了一個得心應手的高潮。

“板橋先生,可否將您的《道情》手書以收藏?”

在續名橋豐盛的家宴上,等到酒酣話熱,名橋老哥借著酒勁兒漲紅著臉說。他的父親雁峰老伯聽得,也用極其渴望的目光望著滿臉赤紅的鄭板橋。

鄭燮是性情中人,他怎麼能拒絕朋友的懇求,別說是一幅字了,就是他那一幅十金的《竹石圖》,隻要朋友開口,他也不會拒絕。於是回到客棧,鄭燮連夜精心以小楷書寫《道情》十首兩幅,挑其中一幅更工整精彩的,題名送與雁峰老伯,另一幅送續名橋大哥收藏。父子二人喜出望外,裝裱之後,特製紅木錦盒藏之,視為傳家之寶。

一七三六年,即乾隆元年丙辰二月,四十四歲的鄭燮,在京城貢院參加禮部會試。這在他人生曆程上,是一個重要轉折。

清晨,他早早地起來,著衣淨麵,最後一次檢點入試的行囊,毫無緊張不安。他曾經在給墨弟的信中講到,如果考中,算作祖上陰德,如果不就,也是自己命薄,如此而已。可見隨著年齡的增長,宿命的意識,已經在他的心中根深蒂固。說得消極一點兒,卻是銳氣大減。

貢院,是皇家考取貢士的場所,在京城內的東南方。鄭燮用過早點,特意雇一乘二人抬的轎子,早早地顛簸在石板的街道上。轎簾高掛著,他一路上同麵前的轎夫說著話,顯出輕鬆愉快,哪裏像是應考,倒似遊山玩水。到了貢院廣場,他走下轎子,仰頭就見大門正中懸掛著金字匾額,是雍正親題“貢院”二字。雖屬楷書,功力卻遠不及康熙爺的字遒勁有力。鄭燮心中暗暗嘀咕,就隨著陸續到來的士子們進去。大門之內,有龍門,再進為“至公堂”。龍門與至公堂之間,有明遠樓。“明遠樓”三字,就是康熙皇帝手書。字跡遒勁有力,骨力崚嶒,很見功夫。鄭燮對於康熙的書法,曆來認可。書畫要他推崇,也是很難。他眼頭很高,看少能入眼。

“請——您呢。”

“請——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