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盾渴望為人傑。
爭強好勝,蘊蓄著一種強大的力量。茅盾從小就把自己的生命比作一條沒有盡頭的河流,他要從河的發源地開始奔波,永遠走在前頭。
9歲,是茅盾最天真爛漫的歲月。那時,他就立誌要讀好書,立誌將來要成為人才。烏鎮辦起了第一所初級小學,名字叫立誌小學。
茅盾是這所學校第一批第一位報名入學的學生。這所學校就坐落在鎮中心,和茅盾的家僅僅是一牆之隔,原來是立誌書院的舊址。辦學伊始,人們都覺得十分新鮮,男女老少紛紛擁進學校的院裏,年少的是報名,年老的是看熱鬧。開班第一天,茅盾也是第一位前去報名的孩子。他一進校門,就十分敏銳地發現,大門兩旁掛上了一副木刻的對聯:“先立乎其大,有誌者竟成。”他知道,這副對聯是開學第一天立起來的,因為他幾乎每天都會看到這個與自己家唇齒相依的院落。他望著望著,心中對這副對聯的內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隨後就把這十個引人注目的大字抄在一張紙上。這時的茅盾仍然帶有孩子氣,他一會兒跑回家向母親報告學校的情況,一會兒跑到學校等待上課。他還把抄下來的對聯拿給母親看。母親問:“明白是什麼意思嗎?”茅盾很痛快地回答說:“我明白,人生要立大誌,隻要有誌氣,做事就能成功。”說完,他又一陣風似地回學校去了。盡管他未能完全回答正確,但也算是理解了。
這個學校的校長叫盧鑒泉,是茅盾的表叔。開學那一天,出乎學校預料之外,竟然有56名學生入校。學生的年齡相差懸殊,最大的已有20歲,而且都已經結婚成家,茅盾是56人中年齡最小的學生。最初幾天,學校按照年齡,把學生分為甲乙兩個班,大的進甲班,小的進乙班,茅盾自然進了乙班。雖然甲班進度快,乙班進度慢,但兩個班學習的內容都是一樣的,一開學就攻讀《論語》。茅盾很不甘心在乙班,他覺得乙班的學生是第二位的。由於他人學前已經認識了許多字,讀了許多書,而且勤學善思,沒過10天,他就在班裏出人頭地,成為第一流的學生。又過了幾天,學校根據兩個班學生實際水平相差懸殊的情況進行了調整,甲班跟不上的被調到乙班,乙班的好學生被調到甲班,茅盾以他優異的成績被調到了甲班。
剛剛誕生起來的學校對學生要求十分嚴格,每月要進行一次考試,每月要搞一次作文比賽。文章的內容常常是寫史論。每考一次試,每寫一篇文章都要鄭重其事地發榜,學習好的,學習一般的層次分明。教國文的沈聽蕉先生對學生要求更嚴,他要求學生每周要寫一篇作文,這使學生們的負擔顯得十分沉重。有一次,他在課堂上出了這樣一個題目:“秦始皇漢武帝合論。”先生出好了作文的題目,還為學生們講解了寫作要點,怎樣立論,怎樣從古事論到時事……先生講了一段又一段,茅盾聽著,似懂非懂,但他心胸中要爭強好勝的勁卻鼓得足足的,他設想要爭得第一的分數。放學後,他回到家就翻書,翻遍了書房裏的每一本書,也沒有關於寫秦始皇、漢武帝的書。茅盾坐在窗前思索這篇文章的題目,心裏認真琢磨著,寫好這個合論,首先必須了解秦始皇漢武帝的曆史概況。可是對於這方麵的知識,他了解得太少太少了,天真爛漫的茅盾第一次感受到了讀書少的不利條件。他使勁地拍打自己的腦門。為什麼不讀一讀曆史文章?父親在河邊讀書,自己卻抓魚兒;父親在桑林裏學習,自己卻是捉蜻蜓。和長輩相比,自己的奮鬥精神相差得太遠、太遠了。他知道,隻憑聽取先生在課堂上講解的知識,遠遠滿足不了寫好文章的需要。他清楚,要爭取第一名的好成績,需要自己認真探索,不能懈氣,不爭第一名絕不罷休,不爭第一名就當不了天下奇才。茅盾想得很遠很遠。小小年齡,他居然能把現實的成績與未來的前途結合起來,這使他在人生奮鬥的始發點上就鼓足了勇氣。為這,他求助母親,讓母親幫助他借書。兩天之內,茅盾讀完了4本曆史書籍,從秦始皇的中央集權製度、鞏固統一措施、經濟文化政策到漢武帝的一係列曆史活動,他都一一探索,一條曆史的長河向著他流過來。他的文章思路有了,順著這條長河,他執筆寫下了這篇《秦始皇漢武帝合論》。先生把作文批下來了,茅盾實現了他的願望,他獲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績,這篇作文得到了國文老師的讚賞。
寫完了這篇文章,又有第二篇文章。國文老師每天要為學生講解寫文章的常識,先生講解的幾乎都是立論型的。對於茅盾,這位9歲剛出頭的兒童來說,實實在在是沒有這方麵的知識和見解。可他有一股強勁,不甘拜下風,不能讓別人超過自己。有一天夜裏,該到睡覺的時間了,茅盾睡不著,他反複琢磨先生講課的內容,仔細分析斟酌先生講過的寫作文的方法:大約講了十幾次了,而每一次的內容都是一致的,如果能把先生講過的內容編成套話,然後用套話來寫作文,一定會很省力。茅盾想著想著就編出來了:“第一,把題目中的人或事敘述幾句;第二,論斷帶感慨;第三,用一句套話來收梢……”他把這些套話起名叫一套三段論的公式。自從他編出這樣一套公式來,每當星期一寫史論的時候,他就用這些套話去套寫。這獨出心裁的套論使茅盾的作文寫作水平提高很快。每月考試,他都會為母親帶回點獎品,為母親帶回第一名的好成績。
茅盾的父親去世以後,母親帶著他和弟弟與祖母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裏,家裏還有三個叔叔,兩個姑媽。在這個大家庭裏,當家的是祖母,但許多事情都由二姑媽做主。茅盾的母親一心想供兩個兒子讀書。尤其是茅盾,一家人的長子,父親在世時就希望他為弟弟做出成才的樣子,母親更是迫切希望他能夠博才多學,將來能成為國家的棟梁。因此,她不惜一切,要為兒子傾注全部的心血。對於兒子,每天何時上學,何時放學,母親看管得很緊很緊。茅盾自己也十分珍惜時間。他很清楚,母親是用外祖母給她的錢來供自己讀書的,如果學業不成,就白白浪費了母親的心血,這是母親唯一的精神支柱嗬。可是有一天,教算術的先生病了,病得很重,不能到學校來上課,茅盾急著要回家去讀書。一個年齡比他大5歲的學生一定要拉著茅盾去野外遊玩,茅盾不想荒廢這大好時光,便掙脫這位同學往家跑。這位同學不肯放過他,又使勁拽住了他。茅盾使足全身力量跑了出來,一直奔往自家的大院。那位同學隨後就追趕茅盾,嘴裏還喊著一定要玩夠了才肯放過他。這位同學一喊,茅盾更加害怕有人糾纏他,頭也不回,一個箭步衝進自己家的院子裏。這位同學緊迫不放,不小心絆倒在一塊大石頭上,膝蓋和手腕兒都傷破流出了血。這件事不是茅盾的過錯,但這位同學居然違背事實,向茅盾的母親告了狀。茅盾在一邊聽著卻沒有辯駁的機會。善良的母親發現大孩子身上帶有血跡,內心過意不去,她立刻送給這孩子幾十製錢,向他表示歉意。這件事被茅盾的祖母和二姑媽看見了。站在一旁的二姑媽十分不滿,隨後說出幾句譏諷母親的話。茅盾的母親是一位很講道義的人,但也是一位有理不饒人的女性。也許是想借著痛打兒子的機會,回敬一下他的姑媽。一向溫和的媽媽立刻嚴厲起來,她抓起家中的硬木大戒尺便追打茅盾。茅盾可不想吃這個虧,他又一個箭步衝出大院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