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精的雲端擁抱生活(2 / 2)

……我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為何會常常流淚?

後來我漸漸明白了,淚水,是另外一種東西。這些高貴的客人手執素潔的鮮花,早早就等候在這裏,等著與音樂、詩和人們心中美好之物見麵。我是一位司儀嗎?不,我是一個被這種情景感動了的路人,是感歎者。

如果是這樣,我理應早早讀一些真誠的好書,聽樸素單純的音樂,讓高貴與高貴相遇。

這是原野對音樂和詩的讚美。他在另一篇文章中曾說到,一遍遍地聽安德捷夫用吉他彈奏的《悲傷的西班牙》,隻因為了那一串響板:“我反複聽這首曲子,是為了與這一聲響板遭逢。”這種癡情讓人想起了六世達賴喇嘛的情詩:那一世我轉山,不為輪回,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原野對生活的態度、純真的趣味充滿了人間暖意。他對生活細節的捕捉和描摹的生動,令人歎為觀止。即便是寫我們在其他文體或文藝形式中經常看到的場景,他也是另一種境界:

我當知青的時候,曾見過一群農村婦女,把一個壯實的男人按在地上,一位年輕的女人露出奶子,將乳汁擠進他的嘴裏。《聖經》中也寫道:“你吮吸了我母親的乳汁,便是我的兄弟。”

生活在原野這裏如此美麗。一個人書寫什麼表明他在關注什麼,他以怎樣的態度書寫,表明他以怎樣的態度看待生活。另一方麵,我總是隱約感到原野似乎有一種文化壓抑,他的樂觀、浪漫,除了民族血脈的原因之外,事實上也隱含了他對別一種文化的抗爭。他就是要用不屈的、樂觀的文化精神對抗一種“一體化”的大文化。這種大文化既有以“全球化”為表征的商業文化的殘酷覆蓋,當然也有不曾言說的強勢文化對弱勢文化的巨大影響。原野是漢文化哺育的蒙古族作家,但在他的潛意識裏肯定有一種對自己民族文化的深刻眷戀。他曾經談到東亞民族的淚水,朝鮮人、日本人當然也有蒙古人,“從他們的歌聲裏能聽出悲傷”。於是,他讀到蒙古族詩人《席慕容和她的內蒙古》時,潸然淚下。“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吧/不許流淚,不許回頭/在英雄的傳記裏,我們/從來不說他的軟弱和憂愁。”也許是一種不自覺,一種無意識。但事實的確如此。

認識鮑爾吉,原野,是我到沈陽工作以後。作家刁鬥經常提起他,幾乎就要把他說成一個偉人。後來一起參加一些文學會議和活動就熟悉了。原野是個非常有趣的人,喜歡聊天,見多識廣,雅俗共賞,很多女士和男士都喜歡他。我見過很多能聊的人,或飽學之士或知識精英。而他在知識精英和民間智者之間。

他是一個作家,他生活在人群中,但更生活在自己的生命裏:隻因他在精神的雲端擁抱生活。

(孟繁華,男,著名文藝批評家,沈陽師範大學特聘教授、中國文化與文學研究所所長。)

§§第一輯 恒久的含金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