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在天水老家過正月十五好像還是2010年。接下來的四年,別說正月十五,就連春節都沒在家。今年終於趕在除夕之前抵達秦安縣隴城老家,呆了八九天,算是在家過了個很奢侈很任性的年。
離家的前一天,鎮裏“上九”的戲已上台。
戲是我們隴城鎮自己的秦腔班子搭台唱的,唱功和舞台設置都非常一般,但看見小鎮有自己的戲劇班子時,我還是很興奮。
據說,很早以前鎮裏就有自己的戲劇班子,隻是我沒注意到。
台上《二進宮》唱得正酣,台下我在四處亂竄,邊聽邊審視戲台四周拔地而起嶄新的商鋪。穿行在鏗鏘有力的嘶聲力竭中,真有大喊大叫的衝動:“我的親人呀!我的家……”
三姐勸我最好站著別亂跑,讓人看著笑話。可我還是站不住,氣得老公說:“沒想到你沒出息到這種地步,就這種破戲,也犯得著你跟打了雞血似的。”
一個混跡北京的湖北佬懂什麼,連歌都唱不上三首,哪裏能體會到戲劇鼻祖秦腔的神韻。就像我體會不到他作為一個球迷的幸福一樣,他是體會不到我一個秦腔迷的幸福了。所以,隨他怎麼說,我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其實,鎮裏的“上九”根本算不上熱鬧,可是,之於我這種常年遊蕩在外的人來說,已是難得的恢弘壯觀。其實,在我們隴城鎮看戲,還得在農曆正月十五、三月十九和八月十五等這些舉辦大型廟會的日子。
老家很少說“元宵節”,一般把這天都叫正月十五。記憶中這天,白天清水河流域南北二山幾乎家家戶戶傾巢而出,百川入海般湧往隴城鎮看戲、看“故事”、湊熱鬧。
戲在南門唱,一般請的都是著名劇團的著名秦腔藝術表演家。戲台對麵是蔚為神聖的女媧祠,與色彩斑斕的戲台遙相呼應,成為隴城鎮一大半廟宇最為高端的藝術至尊。秦腔是天水人生活的一部,不要說每逢大小廟會就請專業大小劇團登台演唱,就連尋常日子,老百姓也是隔三差五聚集一起吹拉彈唱各顯風騷。
來北京之前我會很多青衣唱段,現在,嗓子壞了,戲詞也遺忘殆盡。此次回家,姐弟一眾K歌,他們個個吼得聲情並茂,就我操著個破腔,戲不成調。回家後,甚至連隻會一句“皮鞭打氣的人滿腔怒火”的老爸,也開始鄙視我,說我怎會將秦腔忘得如此徹底。
世事變遷,真是匪夷所思。
這天,與唱戲相提並論的還有“故事”。
所謂“故事”,也就是社火了,但我們隴城鎮人都管它叫“故事”。“故事”團隊有來自南北二山的,也有清水河川道的,一般都取材神話傳說或曆史典籍(是以謂之“故事”?)。或莊重嚴肅或嬉皮笑臉,無不活靈活現各顯神通。
說起隴城鎮正月十五的“故事”,關井的“亭子”堪稱一絕,簡直能與我們王灣村的“拐子”媲美。關井的“亭子”,不知打造它的藝術團隊都是些什麼人,既神又能,每每讓人震撼感歎最好的藝術家原在民間。若是哪年正月十五關井沒有“亭子”,整個“故事”演出就缺少仙氣。對了,關井的“故事”最大的特點就是仙氣十足,不管取材哪部神話傳說,總給人不似人間的錯覺。
天水的社火演出,作為秦州區十分重要的文化存在之一,近年來,發展苗頭是一年比一年盛。
說起老家的社火,我就可憐起生活在大城市的娃娃,他們永遠無法親臨像我們隴城鎮正月十五廟會這種萬眾沸騰又不至於發生踩踏事件的宏大場麵呀。
除看戲和社火演出,在這萬人空巷、寒氣漸退的喜慶日子裏,亮點還有風流側漏纏綿無天的情侶。就連垃圾蹁躚的清水河畔,河堤上到處都是勾肩搭背談情說愛的年輕人,夾雜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招搖過市的俊男靚女就別提有多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