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是目送(1 / 2)

又是目送

旅遊就是豔遇

掐指算了下,自正月十三離家到現在才一個半月的時間,本不該這時候回去的,但近來心情實在糾結。一來,因時令變更身染疾病,一段時間後,狀況依然令人喪氣。二來,得知家母摔倒以致骨折,傷勢究竟如何遠途無法知曉。因此,就算來去耗費時日且花銷不菲,但考慮到健康、親情無價,最後,還是訂下了車票。

夜漸漸拉開序幕,華燈初上,星星點點地散落在空曠的京郊大地上,仿佛點綴在暮靄籠罩下、北國滄桑厚重膚色上的顆顆朱砂痣,使得這時候的靜穆看上去有種翩躚的衝動。

漸漸地,隨著列車加速西行,車窗外除車道兩旁的楊樹和遠近欲蓋彌彰的夜燈外,就再也揣摩不出那些影影綽綽的輪廓的具象了。車廂裏乘客跟春運時相比少了很多,也安靜了許多。

夜色,愈顯深沉。無邊的漆黑吞噬了一切,車廂內,一片靜謐,行人沿著夜的軌跡依稀入夢。列車以每小時160公裏的速度飛馳在華北平原,每到一站,感覺黃土的馥鬱氣息就會加重。

六年的時間,讓我對隴海線充滿了期待,每次踏上就有種莫名的歸屬感,無論西去還是北返。

拿起隨身攜帶的書翻看了一會,感覺很不入流,旁邊的人用“仰慕”的目光審視我,故趕緊拾掇起來。也是,就憑《約翰·克裏斯朵夫》的厚度,足以引人注目,更何況置身疲憊不堪的乘客中的自己,看起書來或喜形於色,或忍俊不禁,實屬另類。

德國作家黑塞說過,旅遊就是豔遇。

乘坐火車,雖談不上旅遊,但生活隻要抱著豔遇的心態,一切都是新鮮的。

陌生的人,在疲憊中尋求些許樂趣消磨時間,就算比不上於美景襯托之下顯現的浪漫情調,但也不乏奇幻迷離、意猶未盡的邂逅,或者兩眼相對時一個怦然心動的瞬間。

列車翌日上午時分到達天水站,鑒於姐姐當時不在市裏,便坐上開往秦安縣城的依維柯轉往隴城小鎮。

夕陽的餘暉擁抱了整個小鎮,西番寺像鍍金的太歲,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節日。

每年農曆三月十九,是隴城鎮唯一可與正月十五元宵節相媲美的盛大廟會,不同的是前者在西番寺,後者在女媧祠,兩者都是小鎮曆史的積澱。小時候,對於這樣的日子朝思暮想掐指而算,還很早呢晚上就睡不著覺。如今連一個完整的春節也闕如,遑論廟會。姐弟年幼時留下的回憶,在夕陽下曆曆在目。

人生是一場無法回轉的旅行,前進的馬車是人所無法駕馭。

依維柯到達小鎮後已然是傍晚時分,打算在回家之前去西番寺、女媧祠、街亭等處走走,故晚上在鎮上找了家旅店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三姐說要騎摩托車來接,便趕早又看了看清晨的小鎮。

那天適逢背集日,街上人跡稀少,小鎮安靜而有序,除一些勤勞且一如往常的小販外,其他的就是乘客和司機。

近年來,人們生活盈實起來,出遊的人漸漸增加,聽說當天平涼市莊浪縣有廟會,故坐車的人比平時更加多起來。不過,無論春夏秋冬,行走於秦安縣蓮花、五營、隴城三鎮和張家川縣龍山鎮的人從不會少。

等姐姐來鎮裏接我期間,看見了小時候經常走街串巷的貨郎。十幾年前,他從四處打遊擊的貨郎改當固定鋪麵生意的老板,零售、批發各種生活日用品,生意相當紅火的。據說前年,他還在鎮裏租了房子,三十年的租期,算下來跟購買差不了多少。

看著昔日的貨郎忙碌的身影,心中不免歡喜:這,難道不是一種豔遇?

夜·北山上

在家的將近半個月裏,白天和三姐伺候媽媽,幫老爸幹點粗活,晚上,若是晴天便去北山賞月——因家在清水河以北,人們習慣稱這裏為“北山”。

黃土高原特有的梁峁地形,很容易找到賞月的好去處。

我們騎車大概五六分鍾時間就到北山頂上,然後,坐下來,一邊喝飲料吃幹果,一邊回憶往昔姊妹共同的經曆。

那些夜晚,我們仰視滿天星鬥,見證由朔走向望的上玄之月。混沌厚重的黃土氣息夾雜著馥鬱清香的野草味道,被陣陣春風卷入我們的鼻孔中,想躲也躲不掉的春天,充斥著蒼穹底下的曠野。

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純粹的自然了。

莫不是忽然間不禁的冷顫,才讓人想到正值仲春時節,溫煦的表麵背後畢竟還有料峭的寒風,否則,之於我這個剛從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帝都走出來,踏入久違的黃土地上的人,還以為隆冬依舊呢。

就是在這樣春風拂麵的夜晚,我和三姐兩個人促膝而坐,在月光下互相審視著對方迷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