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給媽媽打電話,得知熊熊死了的消息。
很是震驚,真真無法接受去年國慶時還活蹦亂跳的鮮活生命,說沒就沒了的事實。
我問媽媽是否安葬了它,媽媽語氣不悲不喜,貌似很平淡坦然的樣子:“怎麼舍得讓它曝屍荒野。天氣漸暖,你爸親手埋掉的,這樣可以免遭蚊蠅。”
可見,媽媽是多麼疼愛它,後事處理得這麼細微。
熊熊是我家養過的一條寵物狗的名字。
十二年前,我們姐弟五個,嫁人的嫁人、外出打工的打工、上學的上學;老爸不在家時,偌大的庭院便剩下媽媽一個人。於是,不知老爸從哪裏買回一隻黑白相間的寵物狗——那個時候,在西北邊陲小鎮寵物狗還很少見的——名叫諾諾,說媽媽一個人在家時好歹有個聲音陪伴。
諾諾長得很像巴哥,但卻是個雜種,剛到我們家時已有七八歲。初來乍到可能還不太適應,整日價對誰都愛理不理,甚至看上去有點慵懶。沒過幾個月,媽媽發現諾諾原來是懷孕了!當時,本不想讓它下一窩小狗的,但發現時已晚,隻好決定等小狗一出生就扔掉。沒多久,諾諾生了一公一母兩隻小狗娃,它們的毛色極其光滑烏亮。可能是諾諾一胎隻生了倆,奶水充足,所以,兩隻小狗娃長得很壯實。
奇怪的是,這時,全家沒一個人提議扔掉,尤其是媽媽,喜歡的了不得。
一天,定居在靖遠的鄰居王大爺來我家串門,看見兩隻小狗崽,十分喜歡,執意要帶走其中的公崽。因王大爺啟程時間早,公崽被帶走時還不到二十天。這下,諾諾就全身心地哺育母崽了。三兩個月下來,小狗崽被喂養得熊腰虎背。待到會跑路時,兩顆黑烏烏的眼睛閃閃發亮,毛茸茸的腦瓜子左搖右擺,很是招人喜歡。媽媽說它看上去像極了熊崽,所以給它起名叫“熊熊”。
隨著熊熊漸長,它媽在我們家就完全失寵了。後來,老爸的一位朋友表達了索要的意向,老爸便做了個順水人情把諾諾送人了。
熊熊在我們家生活了約莫十一年時光。期間,雖然說不上享盡榮華富貴,但也算是極盡殊寵了,至少,媽媽對它的好勝於對我們姐弟。每次吃飯,她腳下都放著熊熊的餐盤,自己吃一口,給熊熊夾一口。我總抱怨媽媽偏心,說她把精力寧願放在畜生身上也不多心疼自己的兒女,媽媽都是一笑了之,接下來還是關心狗比關心我多。
我在秦安縣城上高中那會兒,學校離家較遠,故周末很少回去。偏偏那三年,是家中變故比較多的三年:大姨的去世讓媽媽悲痛欲絕;緊接著,在官商勾結下,親人被捕,使得全家混亂一片、不堪目睹。世態在那時空前炎涼、人情異常淡漠。期間,媽媽每日以淚洗麵,身邊除爸爸陪伴外,就是熊熊了。
媽媽說,有一天她哭得不行了,熊熊杵在她眼前很是令人憎惡,正當她要嗬斥滾開時,低頭看見兩顆豆大的淚珠從它眼角滑落。霎時,媽媽感動的幾乎發瘋,抱起熊熊又親又吻。
從此以後,熊熊在媽媽的心中地位更重了,每次進出家門,都會帶上它。明了媽媽與熊熊間的情分,也知道我們這些做兒女的在媽媽傷心難過時沒有陪伴她,以後還有什麼資格與它爭寵呢。
除了給家人帶來很多幸福外,在熊熊的有生之年,它給王灣小學一茬又一茬的學生也帶去無窮盡的歡樂。
那時,王灣小學還坐落在我家門口,正當繁榮,清晨的朗讀聲和上課的鍾聲,像首激情澎湃的讚歌,歌唱著王灣村的過去與未來。老爸瞅準了近水樓台的優勢,在我還沒上學前,就在門口開了家商店,生意很是火爆,顧客就是兩百多號小學生。商店沒人時,隻消門口有孩子喊到“買貨來……”聲音未落,熊熊便“汪汪”地大叫著跑出去。孩子們也不怕它,故意地抓它的耳朵,或朝它對著喊“汪汪汪……”熊熊看此情景,每每能歡喜到瘋狂,跑上去就撕咬孩子們的褲腿,結果,總被那幫碎娃娃摁倒,然後,它開始滿地打滾,逗得圍觀它的孩子們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