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人乘月來(2 / 2)

“老奴聞得堂中異響,前來問安。”掃了一眼地上的碎瓷與跪於一旁的綠姐,白遠伏首詢問。

“皆安。”白朝容掛起笑來,“堂外何事?”

“一個新來的粗仆,當差不放心眼兒。”白遠慌懼地瞧了一眼堂上的白朝容,再開口夾了幾分頓意,“方才卻是打壞了……打壞了將軍府上送來的玉如意。”

“可是幹了件妙事,”白朝容笑意更深,似真似假地說著,叫人難辨其喜怒,下一刻便揮翻了一旁的炭爐,灰黑的炭塊雜帶著著三兩的火星,滾散得到處都是。幾塊擊到了綠姐,髒了她的綠衣,她隻敢將頭埋得更低,幾要貼地。堂中眾仆更無一敢動作,隻恨自己不得長長屏息。

白遠偷抬了眼,白朝容已側轉了身,不與他正臉。白遠隻好出聲提議:“少爺息怒,這批新仆確實混賬,這兩月來也教老奴管教的辛苦,定是那南門的李婆子隻顧著收銀兩,找了些這樣的東西來,換了也罷。”

未施隻言片語,白朝容招了掌燈仆從來,出了大堂,獨留綠姐與白遠兩人,怔怔對望。綠姐先回了神,起身急急要走,被白遠一把拽住:“阿綠,你說這事辦不辦得?”

“辦得辦得!哎呦你怕是老來昏,少爺這算是默許。”綠姐白他一眼,提著衣擺進了偏門。白遠即招了自己的親信阿守,吩咐了幾句,又大了些嗓音:“去,快去,把那婆子從榻上叫醒,碎了她的發財蠢夢。叫她當著點心,別斷了白家這宗小買賣,順便把她上次送與我的一床錦被也帶去,就與她說我受不起她的恩惠。”

阿守不敢耽誤,提著裝被的木箱快步到了豐城南門的李婆子院前。李婆子是豐城有些名氣的人物,專為大戶人家招尋仆從侍婢,這活也做的得人心意,生意和酬費天天爬漲,樂的她那獨眼都眯成了縫。

“獨眼婆!快出來見你大爺!”阿守對著窗大叫,驚得四周鄰坊亮了燈,有些半開著窗看著戲。

“哪個討嫌鬼,半夜對我窗子亂吠,還滿口狂言!”李婆子“啪”地開了窗,怒瞪著阿守,滿頭亂發,衣衫不整,連獨眼罩都沒及帶。

“你這婆子,我師傅說你被銀兩糊了眼,我看還遠不止咧,看你這風騷模樣,怕是早晚要被扔進河裏去。偷懶找了些不如眼的奴才來,可要當心我們少爺斷了你的財路。”阿守滿臉譏笑,鄰坊們都竊竊起來。

李婆子一驚,顧不得還嘴:“遠哥真這樣說?”她伸頭看了看四坊的人,便急開了門,扯住阿守:“進屋裏來說。”

進了屋裏,阿守將木箱放下,扭頭與李婆子說:“明兒便新招十個仆婢來,五仆五婢。”說著阿守開了木箱,卻見錦被裏裹睡著一名女童,阿守與李婆子叮囑幾番,李婆子甚是不解,阿守就硬了口氣:“你這婆子,隻須按我說的做,沒甚好想的,要是這事還辦砸,你可小心你那賤命。”說完就徑自離了屋。

李婆子在原地呆站了會兒,才想起窗戶還大開著,走到窗口卻瞧見看熱鬧的人還未散去,隻能悻悻大嚷:“都瞧什麼瞧,大半夜還不回去睡等鬼啊!”四鄰八坊“嘿嘿”譏笑,紛紛關了門戶,熄了燈。

見天已近曉,李婆子不由歎了一聲,合上了窗戶,轉身把女童小心地抱去床榻上,又瞧了幾眼,才轉身去張羅起白家的差事。

阿守回去後白遠便掌著燈去了白朝容所居的惜朝閣,晨薄殘夜,惜朝閣的燈火還未盡熄。白遠行至二樓的書房,見到書案無人,白朝容坐於畫屏後的小桌旁,整個書房裏隻燒著一隻光華豆大的銀燭,燈火晃得他與畫屏一片明滅。白遠在屏前伏下身子向白朝容問安。他似是在合目小憩,半響才有了回應。

“時要晨朝了。”白朝容伸了個懶腰,心情頗佳,“都辦妥了?”

“皆按您說的去辦了,應不會有差池。”白遠接答,“不知那批要遣走的仆婢作何處置?”

“給夠銀兩,無辜之眾罷了。”白朝容偏頭想了想,笑得頑劣,“給那摔如意的小仆多加些銀兩,那老黑狐狸送來的東西我可嫌了好久,今兒他摔得叫我高興。”

“是,那李婆子她……”

“她本無辜,卻要貪那些將軍府的金銀,叫上次送來的人裏混了將軍府的,莫要去理會她。”白朝容見晨光更盛,就壓滅了燭火,叫書房籠進一片亮白的朝暉裏,“老狐狸自坐穩了將軍府,心眼兒倒是密了許多,這太平日子我與他都過夠了。”

半響無人言,白遠隔著畫屏望他,見他神色安平,玉白的屏風籠住悲喜。白遠盡藏著自己的憂思,悄聲退出書房。

閣外,晨光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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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希望不要吐槽的太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