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保
連日的綿綿細雨,消卻了盛暑熱浪。一個天藍風清的日子,我們前往長子縣的羊頭山,去尋覓炎帝神農城的遺蹤。
車出長治市區,馳向長子縣境。到布村,轉上通往色頭鎮的公路,便進入了丘陵區,景色也陡然為之一變。隻見峭陡的峰巒拔地而起,一峰連著一峰的綿延。這便是長治與晉城兩市的分界——羊頭山。
羊頭山是色頭鎮南部的天然屏障。色頭雖在山窩子裏,地處長子縣東南一隅,但山中的小盆地,土地平展,林茂糧豐,地下又有煤,竟是長子縣的“首富”!這讓我們感慨炎帝之鄉的人民得先祖之保佑,乘改革之東風,地靈人傑,豐稔富足。
出村、過溝、上山。一條羊腸小道時隱時現,野草過膝,荊棵牽衣,我們由向導帶路,在崎嶇的山道上艱難地向山頂登攀。
“看,山羊角!”順著向導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山巔之上,一東一西矗立著兩座錐形石塔,成犄角狀,酷似山羊的兩隻羝角,那山頭也真的酷似一個羊頭了。
我們終於汗流浹背地登上了高高的山巔。這裏就是古籍中所說的“嶺限二郡,麓跨三邑”的羊頭山的山頂。所謂二郡,即古上黨的潞州和澤州,也就是今天的長治和晉城兩市;三邑,即是長子、長治和高平三縣。以羊頭作為分界,西為長子縣的色頭鎮,東為長治縣的師莊鄉,南為高平市的團池鄉。而羊頭山就是這“雞鳴叫三縣”的所在。兩個尖塔建在山頂的兩座小峰上,均為沙石雕鑿壘砌,高十五米左右。離南麵的石塔不遠處,還有一塊菱形四麵體的巨石,上為佛龕,每麵雕有佛像,基座雕有一巨型羊頭,覷向西南。兩塔似羊頭,巨石上又雕以羊頭,大概羊頭山即由此而名吧。
羊頭山,又名首羊山。何以用“羊”來命名?據考,炎帝姓薑,薑姓又為羌族之一支。薑、羌的得姓與得族號,皆與羊崇拜有關。聯想到上黨地區的許多山名帶有“羊”字,如羊神山、羊頭嶺、羊山等等。這些羊崇拜的曆史留存,也為炎帝在上黨的廣泛活動提供了佐證。
在通往炎帝廟舊址的山道上,向導把我們帶到一塊巨石旁。這是一塊用巨石雕成的神龕,歪歪斜斜地置放在半山腰的荊棘叢中。因為其大,人們無法將它重新安放在一個合適的地方。因為其美,人們永遠已無法忘記它存在的曆史價值。整塊巨石,看去呈正方體,正麵有門洞,四周皆有精美的神像、花紋雕塑,石頭被雕鑿而空,內有神台,神農炎帝像被供奉在裏麵。麵對這座精美的石雕神龕,我們默默無語,感念炎帝之偉大,也感慨人心之虔誠,隨手點燃一支香煙,煙雲嫋嫋飄飛,遙祭一瓣心香。
依然是在荒草荊棵中覓路,依然是在崎嶇狹窄的山道上攀行,我們終於來到了羊頭山的最高峰。按照史書記載,這裏曾經建有一座宏大的神農廟,因為年代久遠如今已無廟可言了。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隻是殘留的遺址、遺跡。
一根根石柱,直指蒼穹,昂然屹立於神農峰頂,它們曾是那莊嚴的殿宇的支撐;一截截斷垣,一處處殘壁,掩埋在萋萋的野草中,沉睡在颯颯的風聲裏;僅見的一幢石碑,還是殘缺的。風打雨蝕,歲月磨洗得已是字跡難辨了;隻有那精雕的蓮花石墩,孤孑一身,臥於荒草坪上。石墩高二尺有餘,直徑近一米,呈圓形,周身雕有蓮花圖案。無疑,這曾是神農廟前大柱的一塊基座,它托起過神農廟的堂殿,也托起了神農廟的輝煌。
據明代朱載堉《羊頭山新記》中描述:“(羊頭)石之西南一百七十步,有廟一所,下殿五間,中塑神農及後妃、太子像,皆冠冕若王者之服。”由此可見,遠在明代,這裏的神農城還是很興旺的,香火不斷。至今羊頭山下的百姓,談及羊頭山的神農廟,仍有歌謠流傳:一曰“雞叫一聲三縣鳴,鍾響一聲通北京”,說的是神農廟的古鍾很大,聲音遠播,連北京那樣老遠老遠的地方也能聽到;二曰“前簷滴高平,後簷滴長子”,這一方麵是說炎帝廟正建在縣界上,同時說明廟堂大殿的進深很大,十分寬敞。
我們在廟院的廢墟外麵,見到了一口井,這或許是古籍所記載的神農井吧!井幾乎已經被沙石壅塞,幹涸無水,隻有淺淺的一截井筒,但井後麵可供安裝轆轤的石柱仍在,令人十分欣喜。好像讓人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者,一手拿著穀穗,一手捧著藥草,打著赤足,踏著山徑從田間歸來,正坐在井台邊憩息。那穀穗和藥草仿佛還散發著陣陣清香哩。
炎帝是一個被稱作帝王的人,卻又是一位普通的勞動者,他造福於民,開創農耕,製造農具,種植五穀,嚐遍百草,因此曆朝曆代為後人所懷念,所敬仰,所供奉。清人金澤有《謁神農祠》一詩,雲:“細讀穹碑立廟文,此方勝概獨超群。千岩樹映千岩月,一澗花藏一澗雲。洞產赤脂荒蘚合,路經丹水半山分。蒸民乃粒無疆利,耕鑿難忘耒耜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