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祥、李開芳率領的這支北伐軍,雖說人馬隻有兩萬,但都是百戰餘生從廣西打出來的精兵悍將,曾是擔任太平天國京畿駐防的禦林軍,特別敢打硬仗,是一支為天國屢立戰功的精銳之師。部隊將士團結,士氣高昂。戰鬥之餘,將士們最愛唱的歌謠就是:“打天下爭天下,窮爺們天不怕來地不怕。殺到天津衛,朝廷快讓位;殺到楊柳青,皇帝老兒嚇得發了蒙。”林鳳祥、李開芳也情不自禁地隨著兵士們一起哼唱。他們為有這樣的士兵而感到底氣十足,他們在心裏渴盼著那個“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處不飽暖”的《天朝田畝製度》的理想社會早日到來。
盡管二位將軍想盡快率軍北上,但來者不善,這一戰是非打不可。打就打吧,若不是怕延誤行軍,他們倒真恨不能天天打才好。他們迅速做好了在柳花泊擊敗清妖的周密安排。
(四)
來者是大清江寧將軍托明阿部。這托明阿是清軍的一員虎將,負責襄辦清軍主帥參讚大臣僧格林沁率領的蒙古騎兵與直隸軍務勝保率領的八旗主力部隊的軍務,此行是奉命前來截擊太平軍北上的。
自從北伐軍出發後,鹹豐皇帝就沒有一天省心過。為了堵截與消滅這支桂籍長毛,他幾乎調動了北方所有能調動的部隊分別到各地駐守參戰,並在地方招募團練層層設卡進行堵截。投入的總兵力足有北伐軍的十倍之多。但長毛軍還是橫掃江蘇、安徽、河南、山東,攻州破縣,如入無人之境。如今又進入了山西。鹹豐想不透,他大清養的這些將士們都是幹什麼吃的,餉銀一年比一年增加,咋到了關鍵時刻都成了太監的玩意兒。若不盡快剿滅,恐怕就得到熱河去避難了。先帝有靈,也會無地自容啊!
鹹豐龍顏大怒,將訥爾經額革職拿問,改任勝保為欽差大臣。命蒙古科爾沁郡王火速勤王,設防涿州。又急遣皇叔惠親王綿愉為奉命大將軍,蹲坐北京策劃城防。托明阿部是直隸防線的先頭部隊。北伐軍隨後麵臨的堵截將一步比一步升級。當此之際,誰敢拿王命當兒戲?
托明阿自恃戎馬倥傯、殺伐多年,雄心勃勃地來了。
(五)
巳時,北伐軍與托明阿部在柳花泊狹路相逢。
這是一場北進與反北進的戰鬥。至今似乎猶能感受到當年戰鬥進行的激烈程度。
我的腦海裏反複幻化出那場戰鬥的慘烈場景:踏踏馬蹄聲中,刀槍劍戟寒光四射,殺頭像砍瓜一樣,雜草、蓬蒿被碾碎了,鳥兒飛過嚇得又飛走了,野獸們四竄而逃。無盡天地一片肅殺,枯骨暴野,血染黃沙。
這景象像屈原《國殤》裏的描述:“操吳戈兮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我又想到了唐人李華的《吊古戰場文》:“鳥無聲兮山寂寂,夜正長兮風淅淅。魂魄結兮天沉沉,鬼神聚兮雲冪冪。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傷心慘目,有如是耶?”
雙方經過激烈的鏖戰,托明阿部潰不成軍,作鳥獸散。北伐軍大獲全勝。是役,托明阿肩部受傷,托明阿的副將福龍豹做了李開芳的刀下之鬼……
(六)
曆史老人常常戲弄人,一張烙餅兩麵烙,讓世人空發人生無常的喟歎。北伐軍途經長子一年多後,終因孤軍深入、後援不及時而慘遭全軍覆沒。曾經在柳花泊戰場叱吒風雲的兩位主將,雙雙在北京菜市口被淩遲,就義時昂首揚眉,怒目四顧,“刀光及處,眼光猶視之,終未嚐一聲”。林鳳祥時年三十一歲,李開芳時年三十歲。
我為北伐軍的最終失敗而扼腕歎息!
假如天王及時地派出援軍,曆史又當如何?當然,曆史絕沒有假如!
那橫臥戰場的上萬士卒啊,在你們仆地倒下的那一刻,可曾看到了倚著柴扉、翹首企盼你們歸來的白發雙親和新婚嬌妻?就在我愣神的時候,前麵百米遠的地方,突然旋起了一股風。一位老者朝地下唾了兩口,說這是“鬼打旋”。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柳花泊本來名不見經傳,卻因這一場戰鬥而青史留名。就讓我們記住太平天國北伐史上這濃濃的一筆吧,這是中華民族軍事史上的真正奇跡。從江南到天津,他們用生命殺出了一條通天血路!
白鬆坡,地處色頭鎮琚村村北的紫雲山山腰,坡頂是古樸莊嚴的山嵕廟,當坡遍布一圍粗的白皮鬆。遠望似一株株綠雲罩頂的玉柱華表,又似一柱柱拔地而起的白毛旋風。近觀一株株白鬆通體上下,白鱗閃亮。寒來暑往,流光飛逝,其獨特風光不知傾倒了多少遠近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