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永祥說:“有些群眾反映強烈深惡痛絕的東西,我們也必須有個明確的態度或適當的措施,總不能任其泛濫呀!”
“當然了,”羅平凡點點頭,“不過,從上到下,在一部分領導幹部眼裏,談起思想解放不解放,往往把是不是允許放縱夜總會、洗浴中心、洗頭按摩房裏的小姐搞三陪作為一個重要標誌。有些地方明管暗不管,甚至還開設什麼紅燈區,把燈紅酒綠、熱熱鬧鬧看作繁榮開放的象征,實在是太可悲了。”
史永祥迫不及待地說:“如果說把經濟這項中心工作搞得骨瘦如柴,而引資、貸款,向上要錢一意搞城市建設,把這一眼皮下的‘輝煌’看成是骷髏上的一朵鮮花的話,你說的這些東西就像是這朵鮮花上的蛀蟲,很快就會把這朵沒有根基和生長土壤的鮮花蛀蝕掉。”
“比喻得好深刻!”羅平凡順手遞給史永祥一封群眾來信,“你看,寫得多麼尖銳,多麼深刻,又多麼忍無可忍!”
史永祥接過信,剛看了個題目,辦公室主任小高進來說:“該去會場了,車在辦公樓門口等著。”
羅平凡把信放進文件包裏和史永祥一起走出了辦公室。
出乎羅平凡的意料,今天會議的形式和氣氛均不同尋常,公安、交警、檢察院、法院、司法局、安全局,還有工商、稅務等,凡是統一著裝的部門,統統衣帽整潔,在單位門口站隊,由領導打頭,邁著整齊的步伐,按順序統一入場,從前排依次排到最後。其他單位也都有座排區,特別是那些實權部門,坐整齊後還唱起了老歌,什麼“我是一個兵”“共產黨人好比種子”“學習雷鋒好榜樣”,顯示出了整頓工作即將開始的良好勢頭,也在展示著計時策有著統率和治理這片土地的威力。
大會各項議程進行完以後,李迎春副書記宣布請市委書記羅書記做重要講話時,下麵還沒來得及鼓掌歡迎,計時策就迫不及待地接過話,指著台下一個角落發出的竊竊私語聲大加批評一頓,一改“老爺子”派頭,擺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強調羅書記的講話對這次整頓工作如何如何重要,一定要保持大會肅靜,認真聽,認真記,回去要好好討論學習,加大力度貫徹執行,並強調,讓大家以熱烈的掌聲表示歡迎。
他是在猜測羅平凡將要講些什麼。其實,他並不知道羅平凡要講些什麼。莫說他,連史永祥也還不清楚羅平凡要講些什麼。史永祥了解,羅平凡有非凡的領導藝術和講演能力,從上次的即興就職演說聯想起黨校同窗的生活曆程,他每次講話都別具風采,都富有新的感染和教育力。
掌聲落後,羅平凡一改如計時策、曹曉林等的嚴肅的麵孔和嚴厲的聲音,平和地說:“同誌們,就職演說大會以來的這些天,我跑了五個鄉鎮、二十多個村,走進了五十八家農戶,同時還調查了十二家工業和流通企業,又利用晚上時間聽取了八個部門的工作情況彙報。這期間,成百上千的群眾來信向我的辦公室飛來。這不奇怪,據我所知,每一個地方調換主要領導時都有這種現象相伴而來,我隻不過覺得這裏稍多了一點兒。按照市委常委會議研究的意見,兩位專職副書記分別做了動員和部署講話,時策市長講得已經有條有理,很全麵了。我從辦公室要來會場時,正琢磨應該講點什麼,突然發現了一封對這次整頓幹部隊伍有關的來信,我想給大家念念聽聽。”
作為市委書記,在這樣一個嚴肅、莊重而又正規的大會上,不做指示,不準備個稿子認真講話,卻要念一封群眾來信,又是別出心裁!會場上所有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羅平凡身上。
計時策皺皺眉頭,稍斜一下臉,瞥見羅平凡從兜裏掏出一封信,心裏嘀咕,我這麼重視這件由你羅平凡身上引發出來的事情,李迎春還要你做“重要講話”,你不肯定肯定我的講話,或者是再提點要求,把這次整頓工作做好,卻不知又在玩什麼鬼花樣,玩吧,玩吧,別以為所謂“就職演說”獲得一點掌聲就揚揚得意,玩不好一下子就使你威信掃地……
羅平凡抽出信讀了起來:
實權幹部打了你,也打了我的心——一名實權幹部的妻子給新任市委書記的信
尊敬的羅書記:
您好!
我是一名有實權幹部的妻子,我的丈夫在市裏是一名掌有實權的中層幹部。所謂很有實權就是,他不僅管的事兒大,管這件事兒還能撈錢。起初,我曾為我的丈夫有權能撈錢而驕傲和沾沾自喜,隨著歲月的流逝,我越來越感到做一個我這樣實權幹部妻子的悲哀。我這種悲哀比你的部下打了你還難受。打你,你不過是疼在身上,氣在幹部素質差上。而我呢,卻是自己的丈夫像用無形的鞭子在抽打我的心,氣在丈夫的實權把我綁在了可憐的十字架上。我作為妻子,不是追求靠他的實權榮耀,也不想靠這種實權弄來的錢享受榮華富貴,我要從內心大聲疾呼:請市委、市政府快救救這些離妻子、離老百姓越走越遠的實權幹部吧!
羅書記,可以和你坦白地講,從我發現夜歸的丈夫衣領上有口紅,衣服上有香水味,就跟蹤我的丈夫悄悄搞起了調查。原來所說的忙忙忙,就是利用手中權力,利用各種非法手段得來的錢,中午、晚上吃飯店,夜裏就在夜總會、洗發城、泡腳房、洗浴中心泡小姐。說實話,我在跟蹤丈夫時,發現為數不少的實權部門幹部出入這些地方,也有市委、市政府的幹部。什麼“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開放年代不瀟灑白不瀟灑”。最近卦仙給這些人歸成三等人編了歌:一等人家外有家;二等人花外有花;三等人現用現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