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九幫網的一切工作都緊緊圍繞著“看起來像”這一中心思想,曹原起初總覺得是在做夢,但夢是沒有觀眾的,他後來品味出這更像是在拍一部大片,所有看到的、聽到的都是假的,隻有花出去的錢才是真的。
曹原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等他,但他心底並不覺得有絲毫的歉疚,因為這正是施穎多番訓練才讓他養成的習慣。他麵帶笑容,不多不少地流露出幾分歉意,一邊掃視眾人一邊走向自己的座位。施穎已經起身說:“這就是我們曹總。”曹原立刻把臉上的歉意改為謙虛,向來賓頻頻點頭致意,施穎又介紹道:“這位是公關公司的任總。”正欠身和曹原握手的男人忙接一句:“我是任銘。”
曹原坐下先笑著對旁邊的許克說:“許總你們先開始唄,還非要等我。”許克當然說你是主角嘛。曹原暗罵自己純粹是裝孫子,明明是故意晚到卻還沒心沒肺地逼著別人吹捧自己。施穎說:“我們也沒閑著,聊了一會兒了。”然後把目光移向任銘,示意可以開始了。
任銘留給曹原的第一印象是兩個字——利索,從裏到外、從上到下都透著利索,他開口說道:“曹總,許總,關於公關方案的細節我們和施總已經交流過好幾輪,大體框架基本有了,其中針對九幫網的特征定位沒什麼問題,但如何定位公司的整體形象就必須征求您二位的意見。我們現在做的不是某一次公關活動的策劃,而是從整體上為你們做一個長遠的規劃,如何打造形象、樹立品牌。具體來說,就是如何定位你們兩位,因為創始人的形象本身就是公司形象的最好體現,宣傳起來效果也最好,因為人們都更樂於關注活生生的人,所以我們的策略是宣傳人而不是幹巴巴地宣傳公司,要讓創始人成為公司的活品牌。”
曹原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聽你一說我怎麼有些發怵啊?好像是要把我們推到台上當猴耍。”
任銘也笑了:“確實有這麼點意思,不過沒辦法,為了公司的發展你們責無旁貸隻好犧牲一下,以後適應了也就好了。”
“你有什麼建議?”許克問。
施穎把兩份資料分別擺到許克和曹原麵前,代任銘回答:“備選方案有好幾種,但大原則得你們定。首先,是宣傳你們兩個還是隻宣傳一個。”
任銘接口說:“前一種並不是孤立地宣傳兩個人,而是著眼於你們之間的關係,比如你們的性格和作風有哪些相似或不同之處,最好有什麼迥異的一定要突出宣傳,人們會關注你們之間有何差異並如何互補,更關心你們之間有哪些矛盾以及如何化解,如果像孿生兄弟那樣酷似或者像雙簧那樣默契,也可以宣傳但效果會弱一些,總之反差越大越有效果。後一種策略也不是完全隻宣傳一個人,而是要一明一暗、一前一後、相輔相成,烘托很重要。這比前一種相對容易,宣傳單個人總歸簡單些,所以大多數公司都是隻突出一個人。Google是把兩位創始人綁在一起宣傳,結果很少有人能準確地說出那兩個人的名字。微軟的創始人也有兩位,但隻宣傳比爾·蓋茨,保羅·艾倫退居二線雅虎也是兩個創始人,但隻宣傳楊致遠,戴維·費羅躲在幕後,比爾·蓋茨和楊致遠都是公關史上最成功的公司形象代言人,不過他們的搭檔都逐漸淡出日常的運營管理,保羅·艾倫甚至最終離開了微軟……”
曹原和許克交換一下眼色,說:“這可不太吉利啊,還是兩個一起來吧,說相聲似的,多好。”
許克馬上表態:“還是隻宣傳你一個人,我烘托,保證把你烘得舒舒服服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推托了半天,倒都是完全出於真心,沒有半點做戲的成分。施穎見狀隻好說:“還是聽聽專家的意見吧。任總,你覺得呢?”任銘卻含笑不答,施穎便很幹脆地說:“曹總你也別拉許總墊背了,就你自己上吧。”
曹原看著許克,說:“你可得保證不能像那倆人一樣淡出,更不能離開。”
“那當然。”許克不假思索地說,“不過你更不能離開,你是形象代言人啊。”
“曹總,既然決定以您為主,下一步就要明確您應該以怎樣的形象特征出現在公眾麵前,換句話說,希望公眾對您產生什麼樣的印象?”任銘適時地把話題推向深入。
“玉樹臨風,這不是明擺著嘛。”許克自認已經脫身出來,開始輕鬆地拿曹原尋開心,逗得施穎咯咯地笑。
任銘卻很認真地說:“外形和氣質當然是一方麵,但我建議更多地要從性格魅力和行事風格這些角度人手,因為還要和公司的形象有機地結合起來,九幫網畢竟搞的是商業應用而不是娛樂。”
曹原感到挺不自在,隨口問:“蓋茨和楊致遠都是什麼形象?”問完之後卻更不自在,心想自己和這兩位實在沒什麼可比性。
“Bill和Jerry的情況我以後可以多和您聊聊。”任銘的口氣仿佛他們仨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兒,“我先另外給您舉一個例子,說明形象的塑造是一個多麼重要和複雜的係統工程。墨索裏尼,那個意大利的法西斯頭子,他全力打造的形象特征就是‘堅毅果敢’,所以他的照片都是嘴唇緊閉,兩眼直視遠方,幾乎找不到一張是帶著笑容的,要做到這點就不容易,得多方配合,墨索裏尼自己的任務是盡量不笑,笑也不能被人看見,得單找地方偷著樂,公關部門的任務是即使他笑了也不能被人拍到,即使被拍到了也不能發表。您說是不是很艱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