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金馬門群嘩節度使(2 / 2)

祿山尚自氣喘喘的半晌作聲不得,直待吃了一道茶,方才開言道:“驚動老太師多多有罪。祿山因適才受了兩個酒鬼的惡氣,特來告訴。”

林甫道:“什麼人敢衝撞節度公。”

祿山道:“今日聖上在興慶宮與貴妃娘娘飲宴,祿山進去,蒙聖上賜酒三觴。從金馬門出來,遇了李太白、葛太古二人,吃得爛醉,開口就罵。”遂將適才的言語一一告訴出來。

林甫聽了道:“天下有這等狂放之徒,如今節度公又將怎樣?”

祿山道:“不過要求太師與祿山出這一口氣。”林甫沉吟一會,想葛太古曾拒絕我親事,正要算計他。不想他自己尋出這個對頭來,正中機謀。便笑一笑道:“節度公,我想葛太古這廝,擺布他甚是容易。隻是李白這酒鬼,倒難動搖他。”

祿山問道:“李白為何難動搖呢?”

林甫道:“他恃著幾句歪詩兒,聖上偏喜歡他。舊年春間,聖上在沉香亭賞牡丹,叫李白做了什麼《清平調》,大加歎賞,賜了一隻金鬥。他就在禦前連飲了三鬥,醉倒在地。自稱臣是酒中之仙,喝叫高力士公公脫靴。是日醉了,聖上命宮人念奴扶出宮去,著內侍持了金鬥寶炬送他回院。這等寵他,我和你一霎時,如何就動彈得。”

祿山道:“聖上卻怎生如此縱容他。”林甫笑道:“節度公的洗兒錢尚然縱容了,何況這個酒鬼。”祿山也笑了一聲道:“如今先擺布那葛太古,醃臢(āzā,音阿匝)——不幹淨。

太師如何計較?”

林甫道:“這有何難,你作成一本,劾奏太古誹謗朝政,謾罵親臣。激起聖怒,我便從中攛掇。那老兒看他躲到那裏去。待除了葛太古,再慢慢尋那李白的釁端便了。”

祿山道:“都承太師指教,隻是那樁事,不可遲延,明日朝房早會。”

說完,兩個作別。明早各自入朝。

祿山將參劾葛太古的本章呈進,明皇批下,台閣議奏。李林甫同著眾客,在政事堂會議。林甫要將葛太古謫戍邊衛山中。又有幾個忠鯁的官兒,再三爭辯,議將葛太古降三級,調外任用,謫授範陽郡僉判。議定複行奏聞,聖上允議。

旨意下了,早有報房人報入葛太古衙內。葛太古看了聖旨,忙進內向明霞小姐說知。道:“我兒,隻因我前日同李供奉在金馬門經過,乘醉罵了安祿山。那廝奏聞聖上,將我謫貶範陽僉判。我平日對官位最看得恬淡,那窮通得失,倒也不在心上。隻是我兒柔姿弱質,若帶你赴任,恐不耐跋涉之勞,若丟你在家又恐被仇家暗算。去就難決,如何是好?”

明霞聽說,眼含著淚說道:“爹爹倉促遭譴,孩兒自當生死不離。況孩兒年幼,又無母親在堂,家中並無別個親人照管。爹爹不要三心兩意了,兒死也要隨著父親前去的。”

太古道:“既是如此,也不需胡思亂想,分付家人侍女們一齊收拾,服侍你隨我去便了。”

裏邊說話,外邊早有家人進來傳說:“大司馬差著官兒,齎了牌票,來催老爺動身,要討過關結狀哩。”

太古道:“你去回複他,說我明早就起行,不需催促。”家人應了出去。又有人進來道:“安祿山差許多軍士,在門首亂罵。我們向前與他講,倒被他打哩。”太古道:“這個小人不要睬他便了。”

差人一麵去催車輛、人夫、牲口,一麵在家忙忙收拾了一日一夜。次早拜辭了家廟,吩咐家人侍女,都隨往任所。一來路上好照管服侍,二來省得留在家中,恐又惹出是非。隻留一個精細的家人,並毛老兒在家看守。將前門封鎖了,止許看家的在後門出入。

自己拂衣上馬,小姐登輿,隨從男女,各自紛紛上了車輛牲口。將行裝拴束停當,行出都門。

隻見賀知章、杜子美,與那起禍的李太白,與一班平日相好的官員,都在十裏長亭餞別。

太古叫車輛先行,自己下馬與眾相見。各官奉上酒來,太古一一飲了。

又贈了許多餞別的詩章。各各灑淚上馬而別。

太古趕上了小姐一行人,一程程走去,饑食渴飲,夜住曉行,不則一日,來到範陽郡僉判衙門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