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讀書的境界1(3 / 3)

所謂苦讀,有兩個涵義,一是上麵所說的無趣味讀書的痛苦,一個是苦用功的苦。以上講的頭懸梁錐刺股,就是用功苦讀的典型。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勉學》講了許多“古人勤學”的故事:一個是“握錐投斧”,握錐,說的就是蘇秦;投斧,講的是文黨,他還未上學之前,和人上山砍樹,把斧頭掛在樹上,以明自己一定遠學之誌,後來到了長安學經。(《北堂書鈔》卷九七引《廬江七賢傳》:“文黨,字翁仲,未學之時,與人俱入山取木,請侶人曰:吾欲遠學,先試投我斧高木上,斧當掛。仰而投之,斧果上掛,因之長安受經。”)第二個故事是“照雪聚螢”,說晉代的孫康家貧,沒錢買燈火,常常借著雪光讀書。(《初學記》卷二引《宋齊語》:“孫康家貧,常映雪讀書,清介,交遊不雜。”)東晉時人車胤(字武子)夏天用布袋裝上螢火蟲,借著螢火蟲微弱的光亮讀書(《晉書·車胤傳》)。第三個故事是“鋤則帶經”,漢代的倪寬鋤地時帶著經書,休息時隨時誦讀。第四個故事是“牧則編簡”,漢代的路溫舒家裏貧窮,牧羊為生,他就拿蒲草作為書寫工具,寫好後按照葉數聯編起來。顏之推把家貧苦讀勤讀的例子拿來講給他的子弟聽,就是為他的孩子們樹立一個勤讀苦讀的典型群體,用心極為良苦。

苦讀的直接收獲是能夠獲得知識,有了必要的知識,才能得到學位、職稱、職務等。所以隻有用功才會有所收獲,這是最為明確的道理。那麼,這種為了獲得知識的功利性讀書,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境界呢?一般來說是孜孜矻矻、廢寢忘食的精神境界。董仲舒讀書,三年不窺園,就是這種境界。董仲舒此種狀態,或者與所讀書的內容相關,或者完全不相關,也就是說,不是書本身吸引了董仲舒,而是要讀書的要求逼迫他自覺地不窺園。一般而言,此處所說的廢寢忘食的精神境界,主要是講醉心於學習這種行為,而不是閱讀過程。朱熹的一段話可以證明,他說:“讀書者當將此身葬在此書中,行住坐臥,念念在此,誓以必曉徹為期。看外麵有甚事,我也不管,隻恁一心在書上,方謂之善讀書。”(《朱子語錄》卷一一六)一心苦讀的精神境界,其本色無疑是苦味十足的,如同和尚之閉關。人從本性上講是好逸惡勞的,安逸閑適或者熱鬧享樂,自然要比坐冷板凳讀書容易讓人接受,所以要忍受專心讀書所帶來的枯燥,忍受一個人獨處所帶來的枯寂,就需要人有很強的定力,有很強的韌性。然而苦讀的境界並非沒有快樂,而且當然有。苦讀境界中的快樂是收獲知識,獲得成功的快樂。由無知到有知,由不懂到懂得,古代社會講由白丁變為士人,現在講由百姓變為知識分子,隨著閱讀的深入,知識不斷擴大,認知不斷加深,自然會給讀書人帶來心智的提升,帶來精神的自足,最後是帶來學習進步的滿足,同時也是歡樂。

所以,可以這樣說,為了知識的苦讀之樂,是苦後有甜、苦中增甜的歡樂。這種歡樂也是十分難得的。更何況,為了學位的讀書,為了職稱的讀書,一切為了利益的讀書,並非完全是所讀與個人的興趣愛好相悖,不排除為了功利所讀的書,竟然與自己的興趣愛好正好相吻合。在這樣的條件下,功利的讀書也是趣味的讀書,其生成的讀書境界,也會達到最高的精神境界。苦讀的最高境界也可以達到忘我的狀態。唐代文學家韓愈讀書“口不絕吟於六藝之文,手不停披於百家之編”(《進學解》),並且達到了“處若忘,行若遺,儼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答李翊書》)的精神狀態,實際上就是忘我的狀態。而這種狀態,會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被書中的內容所吸引,完全沉浸在與書的交流中;另外一種可能則是無關書之內容,乃是因為讀書人完全進入苦讀的狀態。還有第三種可能,那就是忘我讀書與書使我忘二者融合在一起,達到了忘卻世事、忘卻周圍、忘卻苦樂、忘卻自我的超然的精神狀態,這是何等美妙的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