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很容易啊!”賽姆說,“你知道的,你在尼皮貢湖上用假繩釣魚,沒人能比得上你。”
“可是她不承認那個。”桑陀回答道。
“她,呃?”賽姆說,“哦,當然,她!得,你說的那個她是誰呀?為什麼你突然為了她非得當冠軍不可?”
桑陀給他解釋了好一陣子。賽姆一邊聽著,他的腿依然擱在桌上,大禮帽往後推在後腦勺上,他給自己又斟了一杯酒,當桑陀伸手去拿酒瓶時,他一把緊抓住酒瓶。“不,哥們兒,你不能再喝了。這玩意兒不可能把你培養成冠軍,它對你來說沒有什麼好處的,隻會讓你貪杯上癮。讓我想想看。由於天分的原因,你不可能在網球上出類拔萃。不可能打贏約翰斯頓、約翰遜那幫人。以前,你曾經可能在高爾夫球上當過贏家,但現在不行了。在一年之內,不會有馬球比賽。看來你運氣很不好,小皮特。”
“仔細想想看,你遺忘了什麼,你這老百曉。”桑陀說。
“沒,我才不會忘掉什麼呢。我隻是沒把握是否該提到它。你知道上次在拳擊俱樂部時唐思是怎麼評價你的嗎?‘要是彼先生願意參加拳擊賽,在154磅級,眼下不可能有任何拳擊選手能擊敗他。’你知道的,我明白這一點。而且我也知道你是多麼熱愛拳擊。”
“可是她說過—這必須是一件艱苦的事。”桑陀沉思道。
“那確是一件艱苦的事,沒錯兒。拳擊是世界上最艱苦、最肮髒、最糟糕的運動,桑陀,我的小皮特。”賽姆應道。
桑陀站起來,擺出一個拳擊的架勢。“山密弗爾,思萊恩·賓聽上去像個拳擊大師的化名嗎?瞧,小子,站在你麵前的是思萊恩·賓(桑陀法斯特·賓已經死亡),未來的世界中量級拳王。”桑陀令人印象深刻地說。
“先生們,這位是思萊恩·賓,霍伯肯恐怖之神。”賽姆點點頭,將酒杯斟得滿滿的。
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最初的八個月是可怕的。桑陀一想到拳擊就厭惡,他討厭被痛擊一通,在他爬過圍繩時,總是出一身冷汗。當然了,他也不會挨到痛擊,因為他的左拳的速度比以往中量級比賽中的任何拳擊手都快上一點兒。隻一點點就足夠了。而他的右拳像手套裏裝滿了混凝土一樣的淩厲無比,無人可敵。他在初賽中徹底擊敗了那幾名跟他對抗的拳擊手,沒用多久便名聞遐邇。然而他憎惡這一切。他討厭那散發臭氣的更衣室、觀眾、煙氣彌漫的狹窄的比賽大廳,討厭一切氣味以及坐在賽台周遭座位上的一張張顯得又紅又白的臉。
賽姆·霍恩與曾經是菲茨西蒙斯的練習對手的老唐思一直陪他在一起。唐思為他安排賽程,訓練他,並給他以指導。賽姆呢,則在各回合的間隙用毛巾往他的肺裏扇空氣,而唐思則用海綿吸幹他臉上和胸部的汗,幫他按摩他的腿,揉捏他的手臂和大腿,並不停地往他耳朵裏灌輸忠告。真的沒用多久,桑陀就贏了所有的初賽。在遇到幾個本領不高的拳擊手之後,他發現,他的對手漸漸不太好對付了。慢慢地,他體會到了被痛擊、被狠揍一通的滋味。他的眼睛開始被打得發青,當然了,有輸必有贏,他也嚐到了擊倒對手的激動。當拳頭不差分秒地猛一下子擊中對方的要害、一直在猛擊你的那個人失去知覺,塌倒在塗鬆脂的拳擊台帆布地上的一瞬間,這份真實的成就感真是什麼也比不上的。
有一天晚上,在打了八個快速出擊的艱苦回合之後,桑陀的右拳擊中了對手——一個有著愛爾蘭名字的猶太人,下巴略偏一邊的地方。接著,他蹲下去,把戴著手套的雙手插進這位失去知覺的凱爾特猶太人的臂下,把他拖到拳擊台他的那一角,這個時候,人頭攢動的場子裏一片歡叫聲,呼喊思萊恩·賓的名字,他意識到他離這一行的至高無上的地位已不遠了。
“你擊敗了他,小皮特!你確實贏了這場比賽,老弟!啊,你竟然製服了這個老手,真是個好小子!”他們在人群中擠出一條路朝桑陀的更衣室走去,賽姆興奮地說。唐思尾隨在後,手裏提著海綿、鉛桶、毛巾和其他什物。桑陀在更衣室裏仰麵躺在長沙發上,氣喘籲籲的,一邊聽賽姆嘟囔。
“哦,好小子,你都無法想象,你們在第六回合旗鼓相當地互相拖拉時,可憐的賽姆幹脆想昏死過去算了。可當你在第八回合擊倒了他,我狠狠地一拳打在老唐思身上,差一點讓他栽進圍繩裏去。哈哈,你知道嗎?我那一拳跟你的一樣的淩厲難當,桑陀。”
“不用說你也能看出來,這可真是一場激烈的比賽,”桑陀帶著疲憊不堪的調子說,“他比我想像的要厲害。有兩三次他揍得我夠嗆。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結束比賽。”
“看啊,到最後,是你揍得他夠嗆,我的老爸。是嗎,唐思?”他對正走進門的教練說。
“確實揍得他夠嗆!就算你手套裏裝滿了鉛,也不可能揍得他更凶。除了這水桶,你真的把什麼都用來揍他了。我就說過嘛,你的上半身是重量級的料,彼先生。這就是為什麼你擊敗了所有的中量級選手。嗯,現在隻剩下一名選手,比你今晚揍得半死的那哥們兒強。”他打開了一瓶搽劑。“我們下一場將跟他碰上。你感覺如何,準備好了嗎?”
“我感覺挺好的,唐思。但是說實話,我盼望這一場趕快過去。所有的這一切。今晚,我有兩次在那想,要是可以退出這場比賽,我願拿出所有的一切來。我真有點想不通,我幹嗎要跟人鬥拳?我幹什麼那麼拚命,我並不是必須打的,對不?”他煩躁地說。
“哦,你必須打,桑陀,你知道的。”賽姆平靜地說。
“是的,我必須打,”桑陀聽天由命地說,“但我多麼盼望這一切都趕緊過去啊。唐思,我們什麼時候跟麥吉本斯打?”
“大約過一個月左右吧,彼先生。比賽被安排在新奧爾良。打二十回合。”
“你知道,唐思,我從不打二十回合的比賽。”桑陀的嗓音帶著怨氣。
“你也不用打到第二十回合,彼先生。”唐思咧嘴笑道。
桑陀將與之交手的麥吉本斯是他所在的量級中的冠軍,最偉大的拳擊手之一。雖然所有人都覺得是進入這四方賽台的拳手中最怪僻的一位。他實際上是愛爾蘭人,現在在拳擊手中愛爾蘭人基本上都找不到了。他是個矮胖子,長著一張像猴子般的臉龐,像猩猩一般頎長的手臂。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人擊倒過他,更不用說擊昏他了。他是個傳奇人物,他的左右拳都具有置人於死地的力量。他一直是拳擊台上各種技藝的大師,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將在未來的歲月中,依然保持冠軍的頭銜。當他的經紀人對他說起跟桑陀比賽的事時,他醜陋的猴臉一陣抽搐,不屑地露出一口狼牙獰笑起來。
“貴格派威利,夥計,不就是個帥哥嗎?好吧,假如可能的話,我想跟他打滿二十回合,他就不會那麼漂亮了。哈哈,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小妞兒喜歡他了。我們和他八二分成吧。”
猿人麥吉本斯的經紀人賽德曼在和唐思進行了一場漫長的談判之後,回到他那決鬥者身邊。“你是說八二分成嗎?”暴躁的猿人問。
“邁考,我達成的協議比你預想的還要好。勝者獨享。我相信你的實力,你會擊敗這姓賓的小子的。他對於你來說隻是小菜一碟。你會殺得他一敗塗地的。親愛的,我聽說那個過去總和康瓦爾郡人練拳的老阿曆克·唐思正在指導他,看他的教練就知道了,我看他也不過是那種貨色。這一來你能多拿兩成。難道這不是一著妙棋嗎,邁考?”
“我說過八二分成,你這猶太豬仔。要是發生意外怎麼辦?我不是什麼都拿不到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你為什麼不照我說的做?”
“不會有意外的,邁考。請相信我吧。絕對不可能發生意外。一定不能發生意外!我用我的生命賭咒,你隻須擊倒他就行了。你現在願意了嗎,邁考?”
“我隻能這樣做了,你這混蛋。不過對於我來說,八二分成要好聽得多。你知道的,我不是喜歡欺負人的。在過去的日子裏,當你沒法回避時,勝者獨享是不錯的。但八二分成意味著不管怎麼樣你總能分得八成。而且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可能發生意外的。”
“然而,邁考,聽著!絕對不能發生意外。你必須保證不發生意外。你隻需要將他打翻在地就行了。”賽德曼的語調中揉和著歉意、讚美、信心和鼓勵。
“好吧,我會做到的。現在你給我閉嘴,行嗎?”猿人的火氣又冒上來了。
在初賽期的時候,唐思、賽姆和桑陀一起在桑陀的更衣室裏。賽姆還是那麼興高采烈。“不出兩小時,你就能成為這項古老的世界性運動的冠軍了,小皮特。我把屬於和將屬於霍恩家的一切都押在你身上了,我相信你的,我準備賭你猛得一拳將對手擊昏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