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黑暗。無邊無盡的黑暗。我瑟縮著,哭泣著,呼喚著,卻隻換來徹骨的寒。
救救我!視線的盡頭傳來一陣幽怨的哭泣,時高時低,我的心隨著尖叫的起伏而時輕時重,每一下都重重砸在我的心上,胸口鬱悶難受,想哭,卻發覺自己哭不出聲。
來了!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向我撲了過來,我聽見自己內心發出可怖的尖叫,拚命想要挪動身體,卻隻能在原地等待恐懼。
娘親……
“疼,我疼……”我終於哭了出來,黑暗消失了,一片朦朧的白霧。好像有人聲,我狂喜不已,伸出雙臂想讓他們看見我,沮喪地發現手臂仍舉不起來,沉的,像鉛;麻木的,好像不是我的手臂了。
我著急地扭動身子,卻驚訝地發現身子先我的意識彈跳起來,隨後重重砸回一片黑暗。
腦海一片混沌,恐懼的感覺卻如此真實。
“不要……不要回……有野獸,嗚嗚……”
“孩子是怎麼回事?!不過摔了一跤,怎麼用了幾副藥還治不好?”
“陛下,小公子是撞到了頭,加之鬱結於心,髒脾不調……”
“你莫給朕倒醫書,直接告訴朕該怎麼治?”
“陛陛陛下,恕臣無能,小公子的身子本就弱,如今更引發高熱,改用的藥臣都用了,此後如何……隻能看小公子的造化了……”
混沌中聽得有人說話,我隻覺嘈雜至極,此時更隱約看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匍匐在地,眼睛都晃了起來。頭腦一陣撕心裂肺的疼,我的頭好似炸裂了一般。
迷迷糊糊中,那兩人安靜下來。晃眼的白衣身影不知何時已經離去,我被熟悉好聞的清香包圍著,雖然還是昏昏沉沉,心卻安定了下來。我本能地向清香湊了過去,頭卻好似忽然被大鐵錘猛砸了一下,劇痛難忍,我下意識地蜷縮起來,躲避著痛楚,痛楚卻無處不在——
娘親……為什麼沒有娘親……
“阿憶!阿憶!”有人喚我的名字,卻不是娘親。我失落地哭著,“你不是娘親……”
一雙有力的手摁住了我的身體,堅定地扳著我的四肢。疼,撕裂的疼,我想要反抗,卻使不出一絲勁,冰涼的淚水滑下臉頰。
那雙手略鬆,卻又再次以更堅定的姿態摁住了我。隨之響起的聲音卻那麼溫柔:“阿憶乖,不要亂動……李嬤嬤正在煎藥,你很快會好的……”
李嬤嬤……李嬤嬤……
混沌的意識忽然被撩撥,黑暗的世界好像忽然映入一絲光明。我的身體好象有了無窮的精力,衝擊著四肢百骸。
李嬤嬤,我要李嬤嬤……
“不要亂動!”還是那人焦急的聲音,我卻再聽不進去,朦朧中感到四肢瘋狂舞動著,他死死壓住了我的身體,突如其來的疼痛如此強烈,我咬緊了牙關頑抗,喉嚨裏漸漸有了血腥的味道。
那人忽然放鬆了我,我尚未反應過來,便感覺下顎被硬生生撬開,一團柔軟的物事塞進了我的嘴巴,幹澀,卻帶著熟悉的清香。我下意識地緊緊咬住了布料。
隨後,那人又以相同的姿勢擁住了我。
他的身上有些許潮濕,那股清香卻越發濃烈了,疼痛依然繼續著,可是把頭埋在他懷裏的瞬間,我竟感到幾分舒適和愜意。我的頭又沉重起來,昏昏沉沉間,依稀感到還躺在他懷裏。
一隻冰涼的手擒住我的下顎,苦澀的液體流入我的咽喉,我下意識地吞咽著,身體還是疼的很,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他身著一襲月白中衣,衣襟已經濕透,緊貼在身上。手中端著半空的藥盞,空氣中隱隱漂浮著苦澀的藥氣。
像極了娘親身上的味道……
娘親!失去意識前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張望一番不見熟悉的身影,我的心漸漸為恐慌所籠罩。“娘親呢?”
“小主子你可是嚇死老奴了……”李嬤嬤忽然撲到了我的榻前,老淚縱橫,“小主子你不知道,陛下在您身邊守了一夜,太醫說,驚風是極難治的病,百不活一……您真是福人天象啊……”
“李嬤嬤,李嬤嬤……”我失了神一般一遍遍喚著,喚著喚著就索性放聲大哭起來。
李嬤嬤亦下淚,用娟手絹不住地擦著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