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夠了,我忽然又心下一緊:“娘親呢?她去了何處,為何不來看我?”
娘親對我是極好的,幼時我就是打個噴嚏也會緊張好久,此時應該在我身邊才是。
李嬤嬤的神情忽然變得僵硬,勉強從嘴角擠出一個笑道:“娘娘……身子有些不適,就不來看你了。”
我心下一急,道:“娘親又病了嗎?那我即刻去看她。”想到離去時她的樣子,我越想越害怕,便想穿衣下床。隻一動,周身肌肉酸疼不已,“哎呦”一聲跌回床上。
月白衣衫的人緩緩開口:“你昏迷方醒,體力不足,不宜行走。還是先歇息吧。”熟悉的聲音,微蹙的眉。
我道:“娘親的病重不重?”目光詢問地掃過他和李嬤嬤。
李嬤嬤不著痕跡地偏過頭去,他的目光卻仍如先前,卻漸漸融了一絲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著急起來,莫非娘親的病真的很重?他忽然緩緩一聲歎息,靜靜地道:“你當真想知道實情?”
我點點頭。
他緩聲道:“你的娘親的確得了一種病,可是現下她的病已經好了。她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我們都要去。”他的目光像他的話一樣平靜,可是越說到後麵,我越覺得有些不對。
“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多遠?娘親為什麼要拋下我一個人?”我的聲音哽咽了。我沒有做什麼錯事,娘親是不要我了嗎?
李嬤嬤顫聲道:“小主子……娘娘沒有拋下你一個人,娘娘隻是……她隻是……”
“她隻是去了一個很好的地方等我們,隻是我們現在還不能去。”微涼的手覆上我滾燙的臉頰,他輕輕解釋著。
“那……我什麼時候能去找她……”我忍著抽咽,也許……我乖一些,娘親就會早些回來了吧。
沉默。死寂的沉默。我抬頭,正對上他匆匆移開的目光。
惶恐不安就這麼從心底翻湧上來,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填滿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忍者淚意呢喃:“你騙我,你騙我……”
李嬤嬤神色焦急,不住地在對我說著什麼,我卻一個字也未聽見。血液衝上頭腦,我竟霍地坐了起來,極力忍著惱人的暈眩,紛亂地嚷著:“我要去找娘親!”想要像往日一樣跳下塌,腦海又是一陣昏沉,我卻再不肯屈服,我一定要找到娘親……
“抱這孩子去西暖閣。”有人應了一聲,我感到被陌生的臂膀抱起,緊箍得緊緊的,那人的步伐,卻是朝娘親的住所而去。
熟悉的寢殿,熟悉的衣物,熟悉的用具,就是,沒有熟悉的人。
那人把我放在床上,我立刻像瞎子一般一寸寸摸索,希望能把娘親摸回來。沒有,還是沒有……
娘親你到底在哪兒?你出來,不要和阿憶玩捉迷藏的遊戲好不好?
我一麵摸索,眼淚一麵不住地掉。最後,力氣用盡了,隻能癱軟在床上,等待奇跡發生。
直到,他進來了。
所有人都向他行禮,退下。我大睜著雙目盯著錦褥一角。
他默默坐在床邊,良久才道:“我方才並沒有騙你,你的娘親,的確不在這裏。她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隻不過現下,你見不到她。”
我疲憊不堪,也靜靜聽他說。真話也好,謊言也罷,不知為何我就是想聽他說。
“那……我何時能見到她?”
他這次沒有遲疑,道:“很久很久。”
很久?可是很久是多久?“娘親……你是不要阿憶了嗎?”我緊緊抱住錦被,委屈地呢喃。
他的聲音顫抖著。“不要亂想……你娘親……當然不會拋下你一個人,你還有李嬤嬤,我會留她在你身邊……”
我把錦被樓的更緊了,汲取著娘親的味道,沒有寬下心,反而更覺畏懼。畏懼眼前的一切。
如果娘親不在了,我一個人,該怎麼辦……
隻這麼一想,我便覺得剛剛積攢的勇氣被抽了個幹淨。翻轉身子麵對他,他的眸底分明蘊著還不曾掩飾的晶瑩。
他任由兩道淚線緩緩滑落,聲音卻是出奇的沉靜:“阿憶,你當然不是一個人。你有李嬤嬤,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陪伴你。”
“你願意做我的兒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