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鎮國大將軍花穆的嫡女,亦是那人的妻。
我的夫君,是這世間最尊貴的人。十七歲那年,他聘我以十裏紅妝,以一雙最尊貴的手,將那沉重華美的鳳冠戴在我的頭上。清芬醉人,他宣布:“寧國侯花穆之女,門著勳庸,溫婉淑德,以金冊金寶,立爾為皇後,為天下之母儀。”
捧過金印冊寶的一刻,我微微忐忑地抬頭,瞬間被他深邃如海的星眸惑了心神。隻一眼,他便注定是我命中的劫。他挽住我的手走過如晝花燈,站在大晉最高的丹犀。微微的溫熱從掌心傳來,我不覺沉醉其中。
妾心匪席,不可卷也。
天子封後,應同時納二妃侍奉左右。你卻延後了選秀之事,我心中隱隱有些甜蜜。
大婚前三日,他宿在坤寧宮。本是情意到了的事,他卻做的公事公辦,情到濃處,神情竟仍然平淡。我最初的嬌羞漸漸化作失落與惱火。若是在家中遇到委屈我定會吵鬧一番,可如今……是在宮中,我是他的皇後,就像他所說:“應為天下之母儀。”
多年來的性子想收斂並非那麼容易。他又是數日不來了,夜深,我獨坐鏡前卸去妝容,心頭頗為酸楚。如無悅己者,女為誰而妝?皇後之稱尊貴無比,可獨守空閨的委屈,又有誰知曉?
我想著想著,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止也止不住。次日晨起,上再重的妝也難掩淚痕。他見了,卻隻是微微一愣,淡淡問:“皇後可有何不順心之事?”微蹙的眉,適時的詢問,無不恰到好處。可是,卻為禮貌的關懷。
如果到了此時,我仍自欺欺人地以為他愛我,那我便是傻子。
我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戳了一刀,很是心灰意冷了一段日子。還是貼身宮女小青的話使我想通:“娘娘,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與您並無感情,是因與您相處不多。陛下國務繁忙,不能總來看娘娘,娘娘可以去見陛下呀。您是皇後,依製可出入禦書房的。”
我的心撲通直跳。我不介意史筆昭昭,將我說成狐媚惑主;我隻希望,他能多看我一眼……
我命小廚房備了精致飯食,不避寒暑,一日三次親自送到禦書房。他好像並不厭煩,隻是從奏疏上抬起疲憊的眼,示意將飯食端去廚房熱著,不忘微微笑著看我一眼:“有勞皇後了。”客氣而微微遷就的笑容,無論我跑多少趟,都不曾變過,在那目光中我卻尋不到一絲激情。
陛下,你知道嗎?正是因你這溫潤的笑意,我將整顆心都奉給你。可是……如今我是多麼怕見到你的笑意,因為無論我怎麼做,你,終究隻是對我判若路人。
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愛我?
我失神地哭泣,再不顧什麼溫婉端莊。
我記得,我發瘋得嫉妒,認定你在宮中藏著一個心愛的女人,親自帶人搜遍後宮每一間寢殿,狀如瘋婦。
我記得,我闖進內史省,鬢發散亂,著魔一般一頁一頁翻看著彤史,以為能找到蛛絲馬跡。
你,卻以寬容的姿態包容了我的過失。我記得你挺拔如竹的身姿,負手站在海棠樹下,花落,仿佛已入畫。
無端的柔情纏繞心中,好似這世間最毒的蠱毒——明知有毒,卻還是甘之如飴。因為,這蠱毒,是甜美的。
我想,你一定是愛我的。愛情,難道不是意味著寬容麼?你可以包容我的過錯,正因為,我在你心中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