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六壬玲瓏骰天下 羅天大醮芴算師(2 / 3)

陳楚依舊搖頭道:“我要在這裏照顧到師父醒過來,我想讓師父一醒來就能看到我,他平時那麼喜歡我,醒來睜開眼就能看到我定會十分歡悅的。”

折原有些頭疼的歎了口氣,“大長老平日裏還真是沒白疼你呢,算了,誰讓你也是我師父呢,你認準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倔就倔吧,我待會兒給你再收拾一個地鋪,用簾子遮一下,你就暫時住在大長老這屋裏吧,畢竟還不知道要待多久呢,總不能這樣一直趴床邊上睡吧。”

陳楚嗯了聲,“謝謝你了,折原。”

折原開始收拾房間裏的衛生,擺了擺手,“快打住吧,師父謝徒弟,我可是要折壽的,你隻要別把自己給折騰壞了就成,要不然我可就得照顧兩個人了。”

陳楚十分感激的又朝他點了點頭。

轉回頭去,陳楚繼續托腮看著昏迷不醒的大長老,望著他天靈蓋上那團朦朧的黑氣發呆。

這黑氣折原是看不到的,但是陳楚自己能看見。

掌教與七規真人也能看得到,他們告訴陳楚這種黑氣是菩門鬼氣,大長老在北山一戰中便是被菩門鬼氣所傷,這些殘餘在體內的菩門鬼氣極其陰濕冷重,是至陰之物,也是大長老遲遲無法蘇醒的原因。

但是菩門鬼氣極少有人知曉,知道的人也隻知道要對其敬而遠之,一旦沾染上,不死不休。

但是當陳楚追問北山一戰中關於菩門鬼氣更具體的情節時,掌教卻噤口不言了,他隻說北山禁地被天樞城封印了一個不祥之物,清派的人不知如何潛入山中破壞掉了封印,好在大長老回來得及時,及時製止住不祥之物,不祥之物的菩門鬼氣也將大長老反傷,才會如此昏迷不醒。

掌教千叮嚀萬囑咐,當日之事絕不可對外人說,無論親疏,都要爛在肚子裏。

這時,徐胖子從劍閣外麵進來,身後跟著封曦月,兩個人過來探望多日不見的陳楚。

“哎我說,陳楚怎麼成這幅鬼樣子啦,瞧瞧這麵黃肌瘦的,折原,是不是你又虐待你師父了?”徐胖子圍著陳楚轉了一圈,像是在看寶寶。

折原在另一邊翻了翻白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死人。”

封曦月也有些心疼的摸了摸陳楚的臉頰,陳楚被捏得有些不自在,臉上有些燙,聽見封曦月道:“陳師兄,你最近是怎麼了,我聽說大長老受傷昏迷了,可你也不能這麼苦熬著自己啊。”

說完,抬手晃了晃另一隻手上拎來的幾盒點心,“瞧,這是我專門托飯堂給你做的蓮花糕,還有些熱乎呢,你快吃上兩塊。”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蓮花糕?”陳楚抬起頭怪異的看了她一眼。

封曦月小臉有些微紅,低了下去,“是......折原告訴我的。”

陳楚轉頭朝折原看過去。

折原被看得有些發毛,忙解釋道:“是我拜托封曦月帶來的,我這邊不是抽不開身嘛。”

隨後折原撓著頭有些憨憨的一笑,很是狗腿。

“給,陳師兄,快吃一塊吧。”

陳楚回過頭,封曦月已將蓮花糕遞到了嘴邊,指如蔥削,白白淨淨,俏臉上分明寫滿了期待。

陳楚接在手中,咬了一口,慢慢嚼著,朝著封曦月點點頭。

封曦月甜甜的一笑,幹脆蹲到地上看著陳楚吃東西,杏黃色的衣裙逶迤在地上,秀手托腮,臉上開滿了桃花。

“嘻嘻,曦月師妹,我也想吃。”

徐胖子舔了舔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搓搓手,眼巴巴的看著封曦月手上的糕點盒。

“怎嘛,你也想吃了呀?”封曦月眯著鳳眼輕輕一瞥胖子,笑得狡黠,“那你就繼續想吧。”

徐胖子訕訕的咽了咽口水,鼻音哼哼了一句,“切,不給就不給嘛,小氣死你。”

封曦月又掏出來一塊蓮花糕遞到陳楚嘴邊,眸子裏泛著星星,“陳師兄,再吃一塊吧!”

陳楚將手上的糕點餘渣撣到手帕上小心包好,擺擺手,“吃一塊就夠了,剩下的分給沒羽吃吧,我沒什麼胃口。”

徐胖子嘿嘿直樂,兩隻手在玄紋衣袖上蹭了蹭,一臉鄭重的接過去,“感謝陳楚,感謝曦月師妹,嘿嘿。”

封曦月噘著嘴將糕點盒給他,幽怨的瞪著他,“呐,給你,記得要給陳師兄留幾塊的。”

徐胖子沒有客氣,直接拿著一塊蓮花糕放在嘴裏,津津有味的嚼了嚼,連連稱讚不錯,“這蓮花糕取青蓮花瓣作引,摻了杏仁、桂花、核桃、糖圈、江米等輔料,做出來以後甜而不膩,入口即化,舌尖味蕾一層淺淡的花香彌留不散,令人回味無窮,確實好吃啊。”

封曦月跟折原都一臉嫌棄的看著他,陳楚始終將目光停留在大長老身上。

吃完一塊蓮花糕,徐胖子將糕點盒放在了桌上,打了個響指。

封曦月跟折原回過頭來看他,陳楚沒有動。

徐胖子朝著兩人眨了眨眼,看著陳楚背對著自己的那道單薄身影說道:“陳楚,你可知道你的師父為何遲遲不醒嗎?”

倏的,陳楚轉過身來,目光如電,盯住了徐胖子,嚇了他一跳。

“你知道?那快告訴我,我師父是怎麼了?”陳楚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昏迷的根源。

“這個......我也不知道,”看著陳楚那雙蒼藍色的眼瞳有些慍怒,徐胖子急忙補充道,“但是,我有辦法算出來。”

“算出來?這如何去算?”陳楚有些不信。

“當然是用這個了!”

徐胖子袖袍一翻,掌心出現一個不大不小的六角棱形黑盒,剛好覆蓋整個手掌的寬厚,盒身烏黑發亮,六個麵上繪夜空中銀河星辰的分解圖,合六為一即為星圖。

“這是什麼東西?”不隻是陳楚,就連出身皇宮自小見多希珍的封曦月也沒見過這種東西。

徐胖子十分寶貝的拍了拍黑盒,神秘兮兮道:“這個呀,可是我們玉衡派的鎮派之寶,六壬玲瓏骰(tou二聲),骰子一擲,天下事知。”

“有這麼厲害?就這麼個骰子?”折原看徐胖子的眼神儼然是在看神棍。

“這你可就不懂了吧,”徐胖子老神在在道,“在這世間,所有的事物發展走向,那都是有規律的,天地萬物無時無刻不在瞬息萬變,但是這些變化最終都會奔著一個趨勢走的,隻要我們能找到這個規律,就能解決很多事情。”

“可是,世間萬物都是有秩序的,每個人的命運、一個國運的發展,都是早就注定好了的,你這種說法,不就是要強行逆天改命嗎,怎麼可能行得通。”封曦月搖了搖頭。

徐胖子手上掂著六壬玲瓏骰一晃,認真看著他們,“命由天定?那你們又知道天的命由誰定嗎?壓根就沒有什麼天命,也沒有什麼人間秩序,所謂的天,其實隻是一種變幻莫測的神秘力量罷了,正是因為沒有人了解它,也沒有人能得到它,所以人們才會自欺欺人的將它神秘起來,把這種力量想象成一個不可超越的巨人,把這種力量看做是天。”

【4】

陳楚神情微微一動,蒼藍色的眼瞳裏細水流長起來,“你這說法倒是有些意思,繼續說來聽聽。”

徐胖子又繼續道:“這種名叫天的神秘力量,其實存在於天地之間,遍布於角角落落,它無時無刻不在變化,正如這世界是在不斷變化的,我們每一個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都會引發這天地一係列的變化,哪怕我現在打了個噴嚏,這變化便已經在發生了。”

封曦月跟折原都饒有興致地聽他講著,陳楚靜靜看著他,神情若有所思。

“你們有想過走在修行路上,你們所超越普通人的那些法力是從何而來的嗎?”

“自然是吸收天地之靈氣,然後化為己用。”封曦月說道。

“那天地靈氣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呢?”徐胖子又問。

“天地之靈氣......這......我怎麼會知道。”封曦月有些噎住。

徐胖子將手上的六壬玲瓏骰擲了出去,手指撚訣,一道青光自指尖飛出,打向骰子。

六壬玲瓏骰黑金的盒子懸在半空中,隻聽見一陣哢哢的響聲,像是自內部傳出機括轉動的聲音,很快,五個骰麵以底麵為中心,開始向四周擴開,仿佛開花。

六壬玲瓏骰徹底打開的瞬間,向上投影出一幅巨大的光幕,光幕熒熒閃閃,仔細看,竟發現那是一幅浩瀚的星空圖。

投影出光幕的是一組繁複精巧的軸輪機械,像是白鐵打磨出來,在六個麵上分別刻繪著各式各樣的圖騰、獸首等形案,盒麵漆舊,看上去古樸滄桑,暗含大道之機。

於是,整個房間裏,頭頂上是巨大的星空圖,無垠無際,仿佛一眼望不穿盡頭。

陳楚的眼睛被完全吸引住,他是頭一次接觸這些。

“不敢說還有沒有其他的大陸,但是在這四大洲上,天地萬物的靈氣,都來自於星辰,星辰之力,自古至今便存在,是這世間,永不會枯竭靈力的根源。”

徐胖子撥弄了一下六壬玲瓏骰,骰子投影的星圖也跟隨著轉動,“星辰之力無可捉摸,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很多占星師都認為,每個人對應著的便是這浩瀚星空當中的一粒星辰,星辰的明亮、運轉、軌跡,預示著這個人的命數。

同時也劃分為兩派,一派認為星辰對應人的命運是天定的,人是不可能改變這種命運的。也有一派認為,星辰是不停運動不停改變的,每個人的活動都會對它產生影響,所以隻要找到一定的規律,人是可以通過改變星辰來改變命運的。這也就是天說與人說這兩種不同流派的誕生。”

“聽你的口氣,玉衡派應該屬於堅信人說流派的吧。”陳楚淡淡掃了他一眼。

“其實,玉衡派原本是墨家的一支,後來與墨家為數眾多的天說一脈言論不和,索性便脫離了出來,自成一家。隻是研究人說,妄圖尋找到星辰運轉的規律,實在太傷神腦,很多的人漸漸又脫離了玉衡派,到了今天,就隻剩我一個了。”徐胖子有些無奈。

“那你們玉衡派可有什麼收獲?”

“當然有了,”徐胖子隔空點指撥弄起六壬玲瓏骰,“我十歲破入鉛丹境那年,師父傳給我六壬玲瓏骰,它便與我認主,同時師父將運轉六壬玲瓏骰的羅天大醮(jiao四聲)芴算一並傳授給我。

羅天大醮,上可占天,下可卜地,神鬼皆可問得。”

“羅天大醮芴算真有這麼厲害嗎?能測天下事?難不成你也是個占星師?”折原一連串的問道。

徐胖子拍了拍胸脯,神情格外自豪,“如假包換,在下正是玉衡派第十二代傳人,占星師徐沒羽是也!”

封曦月嘴角抽了抽,仍是有種在麵對神棍的感覺,“占星師在涼國皇宮也是有的,我見到過父皇專門為他們建造了一座幾十丈長寬、十幾丈高的巨大觀天台,觀天台上是一輪巨大的、不停運轉的司南,那些占星師們就在司南上觀察星象的變化,然後不停地演算、推斷天下趨勢的變化,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算的極準,所以我父皇也一直深信這些星命。”

陳楚開口問道:“既然星辰之力如此重要,那麼為什麼還是如此多的修道者隻是追求大自然之力,卻忽視了賦予大自然本源之力的星辰呢?”

徐胖子指了指六壬玲瓏骰上那幅繁複奧妙的星圖,“星辰之道,是天之道,本就晦澀難懂,若想要參透,就更是難上加難,許多人窮其一生也一無所得。況且星辰之術曆來被少數家族所掌握,從不外傳,也使得許多人求而不得其道。

星辰之術,尤其耗費時間耗費心血,占星師以為,它蘊含著墟與域兩種偉大力量,墟的力量使得天穹之上的星辰互相排斥,逐漸遠離,從而擴大了天穹的邊際,也誕生了深不見底的黑洞。域的力量使得星辰之間互相靠攏,它們彼此吸引,從而成為星域,成了銀河。

墟與域的兩種力量其實就是分與合的力量,一種擅長切斷,一種擅長凝聚,這兩種力量有時觸手可及,有時遠在天邊,大多數人浪費了一輩子的時間也很難參悟它們,即便有少數人能參悟,卻也僅限於皮毛,成為一名占星師而已。

所以更多的人,往往選擇了更為簡單的修道一途,以增加壽命為目的,然後開始追求長生道,當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一些大神通者才會選擇研究星辰術數。不過現在的搖光大陸,太多的修道者一味追求力量,隻知道修煉前人所遺留下來的法術秘籍,卻不懂得追本溯源,去鑽研更加廣袤的星術,這也是很令人感到遺憾的。”

陳楚微微一笑,清脆如風鈴搖曳,“有的人修的是紅塵道,有的人修的是星辰道,還有的人修的是苦行道,大道是道,小道也是道,大道朝天,小道朝邊,但歸根到底,都是道。既然都是道,總會有人從小道中領會到大道的奧義,你不也說了,星辰之道,很多人不是不感興趣,隻是傳內不傳外啊。”

說完,陳楚看了看閃爍著星光的骰子,有些試探性的詢問:“那麼,你現在能幫我推演一下,我師父為何昏迷不醒嗎?”

徐胖子看了看榻上的大長老,又看了看陳楚,看了看封曦月跟折原兩人,既有些摩拳擦掌同時也小心翼翼,“星辰術數,奇門遁甲,卜卦演算,陰陽陣圖,這些都是需要極大的精神力去支撐的,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做到,我怕自己會算錯。”

“別擔心,大膽去演算,我相信你。”陳楚衝他點點頭,蒼藍色的眼瞳裏清澈無比。

“對啊,你可以的,你可是堂堂占星師呢。”封曦月也給他鼓勁。

“身為玉衡派第十二代傳人,你現在就不敢相信自己,以後難不成想斷絕師門?你以後下去了怎麼見你的祖師爺們?”折原揮了揮拳頭激勵道。

徐胖子咬了咬牙,終於一拍桌子,這一巴掌,拍得幾人都群情期待起來,“好,那我就好好的演算一次,用我們玉衡派的羅天大醮芴算,卜一卦大長老的運數。”

說完,徐胖子手指推動六壬玲瓏骰,向陳楚要了大長老的生辰八字,果真演算起來。

六壬玲瓏骰說大不大,但是卻投影出這樣一幅巨大的星圖,一時間房間裏隻能聽到格格格的齒括轉動交擊聲,古樸的六壬玲瓏骰上有遠古的圖騰與魚文閃爍,星圖大陣緩緩轉動,仿佛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數百年的光陰已經從上麵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