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蒙齋印話(1 / 3)

提起刻圖章,說來話長。

1953年秋,部隊從朝鮮前線回國,大家都報名學習俄文,我也報了名。學了幾天,我的舌頭打不了卷兒,遇到了困難。我想,我一個中國人,中文還沒有學好,學的什麼俄文。於是毅然決然放棄俄文,學習中文,也就是古文。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一起,碰見什麼書,就買什麼書,買了什麼,就看什麼。沒有老師,就靠老版的《辭源》《辭海》。我因為愛好文學,自然要看高爾基的文章,結果上了他的當。他說,“學習文學要從文學史入手”。我見了中國文學史就買,胡亂看一通。然後就是古典文學名著,進而學習文言,唐宋八大家之類。

1958年轉業到山西,認識了孫功炎先生。他是從教育部下放來的右派分子,語言學家,書畫家。我幾次請教他如何學習古文。孫先生後來告訴我:“你若決心學習古文,像你這麼學習不行,事倍功半。必須從《說文解字》入手,先認字,字形、字音、字義。把《說文》攻下來,直接就是攻讀十三經、先秦諸子。諸子眾經裏先攻容易攻的,如《老子》,才五千言,如《詩經》,好讀,好記。把眾經諸子攻下來,你再看這些(他指一下我正在看的唐宋八大家的文集),就像大白話一樣。”我受了高人的指點,就堅決按他說的做,三十年如一日。三十年後,再看我的報名學習俄文的老戰友們,他們沒有一個學成的。

1959年春,我在舊書攤上轉悠,買到了三部不同版本的《說文解字》,從頭看起來。《說文》是篆字,平時不用篆字,怎麼能記住它呢?我想了一個辦法,學刻圖章。這才知道,刻圖章也不是簡單事兒,自己瞎捉摸不行。我問我的老戰友王奐同誌:“山西刻圖章誰刻得好?”他說:“王紹尊,山西大學藝術係的教授,齊白石的學生,刻得好。”我說:“能認識一下嗎?”他說:“這容易,我的好朋友。”於是,經王奐介紹認識了篆刻家王紹尊先生。王老師學養極好,為人淳樸,容易接近。他從磨石頭、調印泥開始,如何寫篆字,如何捉刀,一點一滴教我。

後來看了傅抱石在《人民日報》發表的文章,《論白石老人的篆刻藝術》。其中有一句話,“書法是篆刻藝術的基礎。”我問王老師:“這話對嗎?”他說:“對。”我說:“那要想刻好圖章,還得學習書法嗎?”他說:“是,必須學習書法。”我這才著手按部就班學習書法。我從二王入手,臨之摹之,廢寢忘食,不必細說。

我雖然努力學習書法篆刻,並沒有耽誤我學習古文和攻讀經典。從1960年至1980年,這二十年間,我把先秦諸子和十三經都通讀了。我應該感謝曆次的政治運動。運動一來,我就被宣布為“對象”。我出身、曆史、社會關係,可以說是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問題。我認為,倒黴人並不是因為幹了什麼倒黴事情,而是命中注定,活該倒黴。這有一點好處,我有時間讀書寫字。我問張頷先生:“十三經中最難的是什麼?”他說:“三禮三傳。”於是我就攻三禮三傳。其實,在通讀之後,三禮我隻攻了《禮記》。

我因為囿於馬列主義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的框框,決定先研究先秦的經濟製度,認為隻有如此才能認識先秦的曆史和學術。為此我攻了《周禮》的《地官》部分,和《管子》的一部分。別的就不敢說了。三傳中我認真攻讀了《左傳》,讀的是洪亮吉的《春秋左傳詁》(舊版國學叢書本)。

我像一個土撥鼠一樣,在草原上挖一個小洞,自以為很深很深了,其實淺薄得很。張頷先生是著名的古文字學專家,書法篆刻都非常精到。七十年代初,我從農村插隊回來,把自己刻的圖章給張先生看,隻要張先生說不錯,我就把它留下來,其他磨掉。這就是我最初的篆刻作品,“書魚”等等,得以留存至今的原因。

“文革”中我刻的遍數最多的是“山鬼”二字印。雖然刻過多遍,卻無一可觀。有人說,藝術創作靠感情。我想,恐怕光感情不行。又有人說,藝術創作靠思想,光思想更不行。這就是普列漢諾夫和托爾斯泰之間的區別所在。那究竟靠什麼?大概它需要的條件很多,一時說不清。就說才氣、才情、才識、天才、靈感……這究竟是什麼?三言兩語誰能說清。要是囫圇著說,誰都知道,要是具體說,那就越說越說不清了。禪家自己感覺自己說清了,其實未必。這就正是鈴木大拙的難處,他著了急就埋怨中文如何如何。

王紹尊先生告訴我:“詩宗唐,印宗漢。這才是正路。不然,不入流。學習書法篆刻就是臨摹,盡量臨摹的像,一絲不苟……”在王老師指導下,我一起手就是臨摹漢印。

我是個笨人。一方印,隻要我喜歡,有時就臨摹好幾遍。有的臨了好幾遍仍然不像,這是為什麼?王螢同誌告訴我:“臨帖,臨印,關鍵是個理解問題。有沒有理解,理解到什麼程度,理解得對不對,等等。”王螢是我的好朋友,右派分子,著名畫家,美術理論家,書畫圖章都非常好。王螢強調理解,怎麼理解?王紹尊先生說過一句清人的話,“古人有筆猶有墨,今人隻剩刀與石。”我從這裏開始了我的理解。我所喜歡的漢印,飽滿、勻稱、雅致、大方……再看我臨的,呆板、僵硬、寡淡、不自然……這毛病出在哪?左思右想,大概是在我的心中吧。這時候我才認識到,儒家的那套反諸身,求諸己的說教是對的。

我年輕的時候,對孔孟的這一類的絮絮叨叨很不以為然。後來才覺悟到是自己錯了。我是一個山裏的孩子,自幼參加革命,沒有學曆,沒有接觸過真正的文化人,各方麵素養太次……從此以後,我看書進了一步,“想見其為人”,慢慢就有點“心知其意”了。自己身上的,不知從哪裏沾染的粗俗不堪的、庸俗無聊的各種東西,不用別人指出,自己就發現了。

還有位好朋友,畫家李炳璜先生,說話直爽,直來直去。有一次他批評我:“你是子路未見夫子,有點行行之概呀。”這話他也對張頷先生說過,張先生也轉告了我。這話對我觸動很大。缺了課就必須補。傅山說:“作字先做人。”做人的一課,不敢馬虎。種莊稼還講究追肥,灌溉……缺什麼補什麼吧。當時,我隻是個三十多歲、四十多歲的人,不怕,來得及。古人講,朝聞道,夕死可也。當時我覺得和周圍的文化程度高的人相比,我身上最感到討厭的就是自己的低級趣味。在言談中,在筆墨中,自己的各種各樣的低級趣味實在是刺眼,實在不能忍受。如果具體說,這就多得很了。我進而感到,古代那些非常著名非常有影響的書法家們,各人也都有自己的各種習氣。習氣就是毛病,就是低級趣味,很刺眼,很不舒服。沒有習氣的就隻有一個王羲之。後來感到,做人是很難的,尤其身處逆境之中,黑暗如磐,動輒獲罪……難矣哉。當然,若要把做人的一課完成了,再來寫字刻圖章,也不行。做人的一課,沒有終結。藝術也一樣,永無止境。

我臨摹過漢印之後,王老師又引導我臨摹齊白石和吳昌碩的印。臨了幾十方,自覺還有些心得。與此同時,還看了些有關篆刻藝術的書。覺得“今人隻剩刀與石”的問題嚴重。當然,篆刻就是用刀和石說話,它離不開刀和石,但是,它所追求的卻是與刀石相左的筆墨的韻味。這個難點就大了。在這裏,我覺得篆刻藝術和書法藝術相通的地方非常多。清人書法理論中講究墨氣,氣者,氣韻生動也。這時候,我才真正認識到書法是篆刻的基礎。我看了潘伯鷹的《中國書法簡論》,我就按他說的做。在書法上廣泛瀏覽,以便達到取精用宏。

我有一部《古今圖書集成》,其中有關書畫的竟有八十四卷之多,我就攻讀這些東西,頗有所得。張頷先生有一次對我說:“我們沒有師承,這是我們的缺陷,也是我們的優勢,我們沒有框框。”我反省自身,因為知識少,所以框框也不多;因為理解力差,所以沒有什麼包袱……後來我才理解孔子的話,他說:“我則異於是,無可無不可。”再後來,我甚至以為孔子的話,不僅是一種品格,而且是一種境界。說是這麼說,如果追問一下,你再具體點,那就又沒得說了。

我主張圖章就是名章,在古代還有官印。我不主張刻閑章,尤其是標語口號。其實在古代也有閑章,如吉語印一類。我過去的考慮是,閑章往哪裏蓋,總不能蓋在饅頭上吧,有之,那叫月餅模子。

我欣賞《聊齋誌異》的一句話:“人生世上隻需合眼放步以聽造物之低昂而已。”(《葉生》)我在軍隊幹了十幾年,自認為沒幹好,正連入伍副連轉業,夠可以的了。不過,我仍然非常樂觀。我參加革命就是為了建立新中國,自由民主獨立富強的新中國。革命終於勝利,自然值得高興。至於自己之所得,由他去吧。“帝力於我何有哉。”“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呂氏春秋》)

從前行軍中人們喜歡講怪話罵大街,上至大首長,下至司務長。我出身曆史社會關係,幹幹淨淨,講起怪話來毫無遮攔。或許我罵過某位首長,我不記得了。出身不好的人最愛彙報,肯定是有人彙報了。這首長憋住勁要收拾我,我卻渾然不覺。“三反”中抓了我一個“思想老虎”,貪汙犯叫“老虎”,我沒有貪汙,叫“思想老虎”。當時一起工作的壽丕成,後來轉業呼和浩特,八十年代末來信,說起把我打成“思想老虎”的事,認為荒唐可笑。我忽然想起此一段曆史公案,思想波動很大,一怒之下刻了一方閑章:“思想老虎”。這種章子沒處蓋,隻是蓋在我的書上。每次翻書遇見,激動不已。

阿Q常常自稱“老子”,並且愛吹“老子也是第一”。七十年代我與史進前主任通信中說到阿Q的這種精神,他回信說:“我們也就隻有靠這種精神了!”史主任說話一向非常精辟。

孔子晚年倦遊,歎道:“歸與,歸與,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孟子對孔子晚年這種精神非常讚賞,吾黨之小子狂簡,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孔子要趕回去,幫助他們裁定之。我每讀書至此,總是非常感動。我以為這和“吾與點也”,是完全一致的。“吾與點也”奠定了一種閑適的文化的基礎,這是真正的文化,也就是儒家的文化。而“歸與歸與”正是在這種文化的基礎上提出的使命感或說曆史責任感。這種精神,著實偉大。我不就是“吾黨之小子”嗎!一高興刻了一枚閑章:“小子狂簡”。隔了兩年,姚國瑾命作閑章,就把這方閑章給了他,聊以塞責。我覺得他完全當得起。

又隔了兩年,忽然心中若有所失,想來想去這個閑章需要再刻一方自用。又是老規律,刻了七八遍,無一滿意者。不過,也有收獲,在這好幾年之間,居然湊出一首詩來。古人雲才思敏捷,我正好相反,磨磨蹭蹭,今天想起一句,明天又忘了……好幾年後,居然湊成七言八句一首,雖然不合格律,總歸是湊成了。詩曰:“書劍飄零四十年,歸來依舊老山川。項上得腦今猶在,肚裏初心已茫然。丹心碧血成底事,白發青山兩無言。小子狂簡歸來晚,尚有餘力綴殘編。”(《歸鄉述懷》)

“中庸”二字閑章。我經常用它,作為引首。我主張中庸。我寫了一篇小論文,《中庸為德論》,已經發表。德就是美。我們批判中庸之道,已經批判了差不多一百年了。最後,我們才覺悟到中庸之道的妙處。由此可見,它是顛撲不滅的,經得住時間考驗的真理。“夷”和“我儀圖之”,都是靜觀的意思,語出《詩經》。“靜觀”二字,我到沒有刻過,我嫌它直白。引首和閑章,不必非常通俗。所謂通俗,也不過就是與俗有相通罷了。若一定要隻說老百姓懂得的話,那也就沒幾句了。

昨晚看電視裏放電影,《美麗的大腳》倪萍主演,寧夏的村民們唱山歌野調,詞曰:“列寧打坐在克裏姆林宮,叫一聲華西裏……”背景裏掛著列寧斯大林的巨幅畫像。這一切深深地感動了我。我由此想到通俗的問題是很難說的。要說村民們真正懂得列寧和華西裏耶夫斯基,也未必。列寧在中國可以算得家喻戶曉了。可是有幾個人是真正懂得《唯物主義與經驗批判主義》呢?我看過,但是我不懂。這大概就是李澤厚主張“西體中用”的根據吧。西學已經成為我們的“體”,大概是真的吧。不過馬克思的老鄉、蘭普雷希特卻說過與此不同的話,一個民族的精神無論受到外力多麼大的影響,仍然是按它自己的“固有的規律”發展的(見古奇的書商務版第880頁)。這也是西方人的觀點。所以通俗化大眾化,伴隨著白話文運動,席卷中國已達一個世紀之久,它使我們感到深深的迷惘。錢穆說:“現在中國的一切都已經外國化了。”不過,列寧依然是“打坐在克裏姆林宮”,他沒有到北京來過,北京也沒有他的片紙隻字。

1977年至1978年,“四人幫”倒台以後,山西清查“四人幫”,叫做“劃大線切西瓜”,按照大線(派性)劃,給我辦了隔離審查的“學習班”,派兩個工人,晝夜看守。如果倒黴人確實幹了什麼倒黴事,那自然沒得說,無奈我沒有幹,沒有任何錯誤事實。自然也極少開會。兩年間開大小會不過五次,時間最長的一個半小時,時間最短的隻有十一分鍾。我整天就是看書寫字。

一天夜裏,我的朋友林凡偷著進“學習班”來看我,他說:“你不要寫字(臨帖)了。把你的字拿去剪裁裝裱出來,變成一張反動標語,一拍照,你敢說不是你寫的?”他把我嚇住了。我說:“閑著沒事幹什麼?”他說,“給我刻圖章。”我說:“你的名字很簡單,刻幾個?”他說:“刻閑章。”林凡是畫家,頗有名氣,可以說滿腹錦繡。當時就寫了許多可以用做閑章的成詞成語,諸如,“大塊文章”,“消受青山”,“藏我大荒中”,“我馬玄黃”,“倒黴鬼”等等。當時講好,不讓我白刻,一方圖章他給一張畫。我說,行,不要大張的,就要“參考消息”那麼大的,小品,小景,將來我裝成冊頁。當時買不著石頭,好在玻璃廠有熟人,看守我的兩個工人,代我朝廠裏要石頭(做坩堝用的青田石)。回來他們倆幫我鋸石頭,磨石頭。僅隻那一次,我給林凡刻了一提兜圖章。多半是閑章,包括他的名章,大的有拳頭大,小的有指頭大。究竟是多少方,我說四十方,他後來說三十方,大概總有三四十方吧。他後來落實政策回了北京。每次見麵,他總說:“我欠你的債,我欠你的債。”朋友之間,一說一笑完事,這種債,如何討得。這是我給別人刻閑章的開始。

後來有一天晚上,張頷先生到“學習班”來看我,見我忙著刻圖章,弄得桌上地下到處都是白石頭麵子。他說:“總刻章子幹什麼,還是寫點正經文章吧。”“文革”中,張頷先生曾對我說:“君子贈人以言,我送你兩個字:‘括囊’。《易》曰,‘括囊無咎’。”我非常感動。前輩先生們,關心愛護我,怕我禍從口出,招來不測。我為了銘記張先生的教誨,刻了一方圖章:“括囊”。這時候我便說:“不是括囊無咎嗎,寫文章幹什麼?”張先生說:“括囊是口袋,一種兩頭開口的口袋。過去講這,是要謹言慎行,明哲保身。現在‘四人幫’也倒了,你可以解開口袋往外倒了。”

第二天,我就讓看守的工人去辦公室領稿紙,就說我要寫交代材料。我於是寫了《井田述略》這部書稿。十五章,十五萬字。我把自己對先秦經濟製度的研究寫出來,用以反駁梁效、羅思鼎們的胡說。其實,梁效、羅思鼎們自己就知道自己是在胡說,還用得著我一字一句的反駁嗎!所以,書稿未能出版,我也不著急。這部書稿在中科院曆史所梁寒冰手裏放了多年,後來說是找不到了。再後來梁寒冰、聶元素夫婦相繼辭世,原稿就算丟失了。所幸我還存有一份複印件。其中兩章,稍加改寫,成了《徹法論稿》和《晉作爰田考略》,收在《蒙齋讀書記》中。讀者如有興趣,可以閱正。

北京有我一位老首長,劉紹先政委。九十年代,他對北京的老戰友們說:“林鵬再到北京,一定要他到我家來一下,我有話對他說。”後來老戰友們把這意思告訴我,並且陪我一起去見劉政委。劉政委對我說;“林鵬,你應該感謝你挨的那些整。你要不挨整,你能讀了書,能寫出長篇曆史小說,能寫學術隨筆,能寫一筆好字嗎……跟你一發子的多了,誰能像你。”我說:“真的,是應該感謝……我一直非常感謝。”其實,在此以前我是一肚子怨恨,聽了劉政委的話,覺得說得對,就再也沒有怨恨了。

寫字,無法隱藏。從“文革”後期起,一到要書展,催著你寫。刻圖章好隱藏,幾乎沒人知道我會刻圖章。從前,我隻給林凡刻,後來就隻給王朝瑞刻。王朝瑞也是好朋友,書畫家,後來做了山西畫院的院長。他什麼都好,就一樣不好,愛吹,著了急就在人前顯擺我給他刻的圖章。如此二十多年下來,我便無處躲藏了。近年來,在刻圖章上也有一些應酬之作。應酬一多,俗氣就見長了。本來俗氣就不少,再一應酬,就俗不可耐了。山西前輩先生們,如姚奠中先生,張頷先生,圖章刻得都非常好,大雅,不俗。我想,可能就是因為他們不應酬,或說很少應酬。我就差多了,俗心俗念過多,勉強應酬,非常被動,以至沒有精品,沒有滿意的東西。也有人當麵誇獎我的圖章,弄得我挺不好意思,甚至聽了半天竟不知道是在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