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的現代性隱喻(2 / 3)

二、虛幻的城市認同

和孟夷純之間的愛情是劉高興城市生活中的重要一部分,也是他尋求城市認同的一種途徑。拋卻表象的愛情描寫,這段發生在現代都市裏的情感故事體現了農民尋求城市認同的艱難和尷尬。

劉高興從沒進城之前就開始主動認同城市,同時也積極地尋求城市的認同。他告誡五富走路腿不要抬得太高,吃飯不要發出聲音,教育黃八要想讓城市認同,就先得認同城市,做一個城裏人,是他進城的一個重要原因。劉高興到西安城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尋找能夠穿上這雙尖頭高跟鞋的女人,而這個人就是孟夷純,孟夷純是劉高興對自己城市身份想象的投射和替代物,她就是劉高興心目中西安城裏女人的化身,並且與這樣一個漂亮的城市女人談戀愛,讓劉高興在同行、朋友,甚至是城裏的人的豔羨和評價中獲得了極大的滿足和自豪感,拾破爛這樣一個職業並不能實現劉高興做一個城裏人的夢想,城市和城裏人並不認可他,甚至鄙視他,輕賤他,而孟夷純的出現以及和她的關係,是劉高興在心裏在想象中更加走近這個城市,更加接近自己做一個城裏人的夢想的唯一途徑,所以他才會傾其所有,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孟夷純,奉獻給做一個城裏人的夢想。

在小說的描寫中,劉高興和孟夷純的愛情並未發生實質上的身體關係,雖然他們有三次實現突破的機會,尤其是孟夷純來到劉高興在池頭村的住所的這次,但是因為劉高興的緊張並未取得實質上的進展,但這一次事件對劉高興而言卻意義非同尋常,“我,劉高興,終於有了性生活”,這句話很值得玩味,“我”是對自我的一種確認,這個“我”不是農村裏的“劉哈娃”,而是西安城裏的“劉高興”,“性生活”從文化的角度來講,是男人通過作為個體的女人對他的接納包容,從而證明自己被整個社會所認可,從而確立自我的身份和價值。藉此我們就可以理解,這次名不副實的“性生活”體驗何以成為劉高興生活中的一次重大事件。緊接著在芙蓉園門口解救出石熱鬧的敘述中我們看到這樣的描寫,“我是拾破爛的,如果沒有和這個城裏最漂亮的孟夷純有了關係,我能有這樣的氣勢嗎?”是孟夷純賦予了他和芙蓉園裏賣票人較量的資本,孟夷純何以有如此大的能量,那是因為在劉高興的心裏,孟夷純就是西安城裏的女人,和孟夷純發生關係,就是和城裏女人發生關係,被孟夷純接納,就是被孟夷純所代表的城市文明所接受,從而在心理上實現自己做一個城裏人的初衷和夢想。對於千千萬萬像劉高興一樣懷著無比的期待湧進城市尋求生計的農民工而言,能做一個城裏人,被城裏人所認可是他們最大的夢想,然而,對於城市來說,他們隻能是“農民工”,即使他們向劉高興一樣穿西服打領帶,出門時梳頭,吃飯時不忘把牙縫剔幹淨,甚至比城裏人更像城裏人,但在城裏人的眼中,他們永遠都是農民,如何消除這期間巨大的“城鄉意識”差異,被城裏人及城市文明所接納,是困擾他們最大的問題。劉高興在做夢時經常會出現這樣的情景“我不是光著腳在西安城裏到處亂跑,就是跑呀跑呀的,才發覺腳上沒有了鞋,急起來,鞋呢,我的鞋呢?”鞋和腳印是高興對自我身份的尋找和確認。這樣一種確認在高興的心裏是實現了,但事實上,他的這種接納儀式並未在實質上完成,成為城裏人,被城市所認同,隻是劉高興一廂情願的幻想。一直被劉高興認為是移植了他的腎的韋達,“城裏的另一個他”,這是劉高興是一個城裏人的最直接的證據,但最後,他發現韋達換的是肝,而不是腎,這對劉高興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在文本和現實兩個層麵否定了劉高興成為一個城裏人的最後可能。